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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凤鸣西堂 > 凤鸣西堂 第176节
  “再晚……我的心,便要碎了。”秦诏挤进人膝间,去抱他的腰,一只手忍不住去拆解那玉带:“你知不知道,燕珩,但有一天,你不娶我,我便心里没着落……”
  他心里是没着落,但他夜里却狂得很。
  燕珩现在瞧他,仿佛已经将那卖惨的话烂熟于耳,遂哼笑:“混账。”
  秦诏埋下头去,咬住人心口那颗,哼哼道:“求你了,燕珩……”
  燕珩吃痛,轻嘶了一口气儿:“寡人没有那等东西喂你,别咬了——”
  他抬手掐住人下巴,强行捏住他的嘴,要他松开;那声音听起来,略显得咬牙切齿:“白日咬,夜里也咬,秦诏,寡人真想缝上你的嘴。”
  秦诏笑,仍乱惹他。
  燕珩只好微微俯下身,递给他一个湿润的吻,叫他含着这点涎水回味:“九月将至,祭天祈福之事,可有眉目了?”
  秦诏转了转眸子,不等燕珩再说,便明白过来了:“燕珩,你是说?——”
  那位,是要问问“上天”的意思。
  毕竟,帝王姻亲牵系众多,群臣口舌并民间风闻也不得不去防着,那祭天祈福之事,若能妥当安排,到时,兴许少一些阻力。再者,他若接手权柄,也须要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秦王归顺,授受权柄;自有承天之命,天子归元之好。
  “那我,这便去准备。”秦诏露出笑来,“我连嫁妆都现在去准备!你放心,燕珩,这等事,我必不叫你……”
  燕珩打断他:“祭天祈福之前一月,须得清戒。”
  秦诏傻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到寡人宫里来——”
  “那不行。”
  “怎么不行?”
  “那我想你,可怎么办?我想你想得睡不着。燕珩,你都不知道,那半年,我是怎么过的!若是你不叫我来……”秦诏憋了很久,才道:“不如……今晚,咱们补回来?”
  燕珩叫他“滚”。
  但那个字被人堵进唇里去了。
  燕珩挣了两下,没推开人,肩膀便叫人扯得露出一大片来。
  秦诏美滋滋地凑上去吻,才挨着人,外头便起来一道响亮的通传声:“禀王上,司马大人求见。”
  秦诏:……
  燕珩拨开人,朝着他屁股轻踢了一脚,哼笑:“滚出去,秦诏。”
  那日,打开门。秦诏从燕珩殿里走出来,与来人符定打了个照面,一如当年初见似的客气行礼,可目光,却全是幽怨。
  符定:……
  第119章 其何望
  符定还以为秦诏心中愤懑, 是因交还权柄之故。因而,他进了殿门,便跟燕珩说道:“眼下, 秦王已经归顺,依臣之见, 您也该归燕回宫,主持大业。”
  ——免得留在他身边, 叫人一直打坏主意。
  燕珩道:“兵马诸事, 暂且不动。寡人唤你来,是想叫你……配合迁都之事。”
  符定以为自己听错了:“迁都?请秦王——”
  “不, 寡人要迁都临阜。”燕珩道:“临阜易守难攻,地势合宜, 不止毗邻江海,冬暖夏凉,而且地利处于九国之中, 四通八达, 可俯照天下。当年,寡人便有意迁于临阜。如今, 秦诏归还权柄, 交回玺印, 此处早已定下天子行宫,作为都城,再好不过了。”
  “可是……迁都大业,事关紧要,朝臣未必同意。再者……”
  燕珩轻笑,将人那话打断了。
  片刻后,他平静开口:“符定, 寡人现在,是天子,是九国之共主。天下之民,尽皆寡人之子民,天下之疆,尽皆寡人之山河。”
  那意思分明。那一块燕土虽好,除此之外,却仍有许多要照拂的山河。因而,一方燕臣,未必左右得了天子定论。
  符定跪得端正,心口始终有种被巨石压住似的沉重:“此事,是否还需……从长计议?”
  他不是不信任燕珩,他是不相信秦诏——那小子这样交还权柄,能有什么好心?指不定背地里又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燕珩道:“九月祭天之后,寡人自会昭告天下,此事当有司空、司徒等与你共商。因而,你须即日归燕,将万事筹备开来,为防变故,兵马仍压在原处——”他停顿一会儿,便道:“秦国兵符并玺印都在寡人手中,这,你不必担心。”
  符定点头,受命。
  可他跪在那里,并不急着走,仿佛还有话要说。燕珩见他磨蹭,便问:“可还有什么难处?尽管道来。”
  “天子迁都临阜,那……那秦王?”符定道:“是不是该退行三百里,回秦土封地。”
  “封地?”燕珩微抬下巴:“寡人不会给他任何封地。他就只以秦王之名,守在临阜。”仿佛觉得说得不够明白,燕珩又唤他道:“符定,你明白吗?寡人想,将他,留在身边。”
  符定:“……”
  耳朵是明白了,但那颗忠臣老心不明白。
  “您……您难道,也……”符定支吾不明白:“秦王,可是狼子野心,留在您身边,于江山社稷无益,恐怕会使朝野不宁,天下不安啊。”
  燕珩平静道:“寡人,将他留在凤鸣宫。”
  符定呆愣愣地回答:“可他是男子,还曾是您的……”
  “现在不是了。”燕珩微笑,那口气是天子惯常的强势与霸道:“寡人想要他。男子又如何?不过是留他在宫里——能侍奉寡人,是他的荣幸。”
  符定还想说,但那位已经捻着袖口花纹,轻笑了起来:“符定,你还不明白?”
  符定躬身跪倒下去:“臣、臣明白了!万事……皆以为天子决断。臣即刻回去,整顿军内,三日后便会回燕,与各位大人商议迁都之事,必不负您之所托。”
  “嗯,如此甚好。”
  燕珩赏给他一道诏旨并玉牌,“若有不得已之处,便将此物拿出来,以示诸众。寡人信你——符定,不要叫寡人失望才好。”
  符定怔怔地点头,听见自上方传来的略显冷漠的笑声:“不要忘了,燕都的那三万兵,也要听你示下。”
  他心中震惊,去捧诏旨和玉牌的手都在颤抖。
  这意思……难道是谁若不从,便可诛之以示震慑?他抬眼去看,见燕珩微笑着颔首,便知自己猜对了。
  那等决心,是必须迁都,而非试探。
  天子决定的事情,焉能轮得到他们置喙?可符定不知道的是,燕珩早已猜到了哪些人会反对,他想杀的,就是那些人。
  迁都,自有带不走的高门阔庭、豪奢华府,带不走的金银珠宝、带不走的世代风光和人情。
  高门大户与官衙士族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那些流淌在平定富庶之下的腐朽,想要连根拔起,实在太难。
  连这位帝王,都没有十足的信心。
  而且,太慢了。
  因此,气象革新,恰好需要一个时机。秦诏偏偏给他这样的机会。待高门士族迁都之后,金银势力早已削弱大半,没有相互扶持与盘结的深根,可谓元气大伤,世代积累都恐毁于一旦……
  至于在临阜,如何清洗朝臣、旧族之势力,便要看帝王手段了。
  燕珩明是迁都,实则想要借此机会,手刃腐朽的燕国旧患。
  回去的路上,符定想了许久,才恍然悟了过来。因想清楚前因后果,一时间后背冷汗直流。他方才察觉,自己想得实在太浅,这样紧要的重任,他恐怕不能……
  越想,符定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临行前,他踏进符慎的将军府,要去找那个“不孝子”嘱咐两句,却瞧见符慎正拿着一杆长缨,抵在楚阙手里,想要教他“舞刀弄剑”。
  楚阙笑着侧过脸去:“哎呀,学起来好生麻烦,本侯何须自己动手?谁若敢欺负我,岂不交将军动手便好了?”
  符慎在他背后,那姿势亲昵,仿佛圈住人:“你这话说的。还好只是侯爷,若是官爵高到天上去,还不知怎样狂呢!”他道:“我替你动手,回头又该说——是我黑心杀人。”
  楚阙瞪他:“我岂是那等卸磨杀驴之人?”
  “那可未必。”符慎笑道:“是时势杀人,却非侯爷杀人。”
  符定愣在那儿,却迟迟没有开口……时势杀人?卸磨杀驴。他是要做帝王的手中刀,还是要借时势替帝王寻一把刀呢?
  不知不觉间。
  秦诏成了那把刀,自己也成了那把刀。
  山河万物,腐朽朝臣,一切都成了帝王掌心的一枚棋。
  若是群情激愤,日后,燕珩未必不是杀他以平众怒。符定想,燕珩一定是另有打算,否则怎会将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一个武将身上?那样深处的意思,自己竟都没想全。
  那会子,还是楚阙先看见他,忙拿手肘捣了符慎一下:“将军,司马大人来了……”
  符慎抬头去看,见他爹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总之神色复杂,他松开楚阙:“爹?爹,您怎么来啦?”
  符定本想叫他待在秦诏身边要小心行事,如今看来,反倒是自己要小心了。因而,他掀起眼皮儿看了符慎一眼,摆摆手,回身又走了。
  符慎跟楚阙对视一眼,分明感觉奇怪。当然,连符定自己都没猜透的事儿,他们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不过很快,符慎就得到了好消息:他爹要回燕国了。
  至于回燕要做什么,还是秦诏告诉他的:“迁都。”
  符慎问:“怪不得我爹失魂落魄的,难道是不舍得吗?”
  秦诏略想一想,便明白了紧要,他问符慎:“你们符家,在燕都,可没有仇人啊。”
  “那是自然,我爹为人低调谨慎,又常驻守在外征战,哪里会有什么仇家?”
  秦诏道:“你小子,快给你爹去信,本王猜,他是想偏了去。就告诉他,司马府豪奢,该首当其冲,改做官衙、学稷之流,再清算仆从,早日搬离是非之地,也给别人做个表率。至于旁的,按部就班,便好。”
  符慎言听计从,因信任秦诏,便照做了。
  不久,燕珩收到符定的回信上禀,称自己打算如何动作,事无巨细,说得明白。燕珩细看过之后,将信搁下,还算满意。
  德福往前给他递茶。
  燕珩靠在椅座上,得殿外清风吹着,大片灿烂光色落在门槛上,将外头的小径并草木都照得渡了细密银白。
  他接过茶,笑道:“老师说得对,临阜的阳光很好。”
  那句话,是老师留给他的最后一条教诲与提醒。
  燕珩更是将这锦囊妙计用到了极致。
  如今,万事万物,都叫他顺心。
  况且,临阜不止阳光好,守在腿边的秦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