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霖依旧抿着唇没有说话，不止如此，他还一手捂住重焰的嘴，一手抓住了玄启的手，也没让他们说话。
对方的表达欲正强，不需要他们搭茬，就会把所有信息都秃噜出来。
果然，被关了五年禁闭的清芜，根本忍不住跟自己仇人炫耀的欲望，“哼，你们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他现在啊，正在跟我姐姐和父亲，谈联姻大事呢。至于你——”
她抬着下巴，充满恶意地看着对面几个神色木然，摆明了不信的人，“我姐姐说了，她不介意让世炎哥哥在后院养几个小宠物逗逗乐子。”
说完，她便笑看着楚霖，那轻蔑的眼神，似乎是在等着对方歇斯底里的质问。
但楚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哥他，不需要联姻，令姐可能要失望了。”
“需不需要，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楚霖轻笑出声，面色无奈，“清芜神女，你觉得联姻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强强联手，共造辉煌！”清芜不假思索。
“这并不是最根本的目的。”楚霖轻轻摇头，“最根本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借助外力，强大自身。需要抱团的，怎么会是强者呢？强者，是拥有绝对自由的。你觉得我哥现在，需要牺牲他的感情，来换取所谓的联姻支持吗？”
如果他哥愿意做这笔生意，那在他父亲刚刚去世，极北之地风雨飘摇之时，他就应该主动寻求联姻。
但他没有，他靠着自己的实力，还有几个兄弟的支持，牢牢守住了他父亲的领土，撑住了神界的四分之一片天空。
弱小的时候都没有妥协，现在又怎么会？
对他哥这么不了解，这个情敌，楚霖连过问的兴趣都没有。
闻言，清芜眉心一皱，但随即又不以为意地道：“差点被你忽悠了，哼，东明神尊和南风神尊那么强，他们的儿女还不是联姻了？”
楚霖：“你也说了，联姻的是他们的儿女，而不是他们本人。而且你怎么知道，想要联姻的，是他们本人，还是两位神尊呢？”
神尊这么多儿女，兄弟之间互相争夺资源，争夺地位是常有的事，他们主动寻求联姻的可能性很大。
“你……”
清芜被楚霖说得有些慌，而她的姐姐，此时脸色也不是太好。
“世炎哥哥，你当真如此绝情吗？”清荟双目微红，泪光闪烁，“我爱慕你这么多年，不求一心一意，甚至不求君后的宝座，只希望……只希望能伴你左右，在你心里拥有一处小小的角落而已啊。”
浓艳至极、粉云蔚蔚的桃花树下，有一座流水潺潺的弯形拱桥。
桥上，穿着一身碧色长裙的清荟迎风而立，宛如风中羽翼轻颤的蝴蝶，美丽，而又脆弱。
精心挑选的美景，配上精心装扮的美人，相得益彰，令人心醉，但在场唯一的一位欣赏者，却如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从内到外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已改名炎霖，楚霖将是我唯一的伴侣……”
“我不在意的！”清荟急忙开口，打断他拒绝的话，“世炎哥哥喜欢的话，我愿意跟他和平相处，就算你更偏爱他多一点，我……我也不会计较的，甚至，我还可以尊称他一声君后……”
说到最后，清荟咬着粉唇，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那委曲求全的样子，看得人真是心疼极了。
楚境炎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地道：“你是西木神尊的嫡女，你不该如此自折身价。”
“可是我爱你啊！”清荟忍不住激动地喊出声，神色亦隐隐有些失控，“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正因为她是神尊之女，这份委屈和卑微才更显珍贵不是吗？
清荟是这么想的，但楚境炎却明显并不欣赏这种自轻自贱的行为。
“我已经回绝了你父亲的联姻提议，他也表示了谅解，但既然你执意要一个答案，我也不介意再回答你一遍——你哪里不如阿霖，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因为我不会拿他去跟任何人作比较。
我爱他，这是我跟他的事，无关任何人。我不爱你，不爱其他人，同样不关他的原因。我不是因为他才不喜欢其他人，就算他不曾出现过，我对你，也不可能生出喜欢这种情感。”
“我们无缘。”
楚境炎深邃的眼眸里，是不可动摇的冷漠和笃定。
再火热的火焰，在这样的眼神下，都不可能维持它原本的温度。
看着男人绝情离去的背影，清荟摇摇欲坠，美目中尽是不甘和悲伤。
飘飘摇摇的粉色花瓣，轻轻落在楚境炎的肩上，但还未停稳，就被他大步流星的动作，带得滑落在地，下一瞬，漆黑的鞋底踏过。
零落成泥。
楚境炎回到宴会上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刚刚平息。
在心有余悸、余波未消的人群中，他一眼就扫到，平时隐藏身形的几名暗卫，此时正牢牢护卫在楚霖身边。
他眼一沉，一抬脚，就踏过了数百米的距离，径直把小小的身影拢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手掌在楚霖背后，目光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回君上，刚刚有一位五元神君，忽然爆发了神魇，现在已经解决了。”为首的暗卫回答道。
神魇会掌控人的神智，而且一旦侵入人体，就极难察觉，所以每次爆发，都极为突然，防不胜防。
“人呢？现场可有伤亡？”
“那名被神魇入侵了神识的神君，已经被压去苦海驱魇了。刚刚红叶神君出手及时，所以除了她之外，并未有任何伤亡。”
“红叶？”楚境炎转头，果然就见红叶的肩膀多了一个血洞，而玄启，正面色难看地用手帮她捂着伤口。
楚霖趴在他哥耳边，小声地说：“刚刚事情就爆发在玄启身边不远的地方，是红叶姑娘帮他挡了一击，然后我的护卫才现身，联手把那人拿下了。”
事发突然，暗卫们又被楚境炎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楚霖为先。
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楚霖身上，所以难免的，出手就慢了一拍。
楚境炎点点头，挥退了暗卫后，便抱着人转身离开。
玄启扶着红叶，紧跟其后。
四人上了同一架马车，玄启把红叶伤口处的衣裳撕开，然后眼巴巴地看向楚境炎。
楚境炎抬手，隔空在她伤口上面缓缓抹过，随着他的动作，神光将伤口牢牢包裹。
须臾，神光散去，玄启再看，便见上面哪里还有什么伤口，那里的皮肤，已然是光洁如新。
玄启心下一喜，抬手就想摸摸看，看究竟是他的幻觉，还是这治疗真的见效这么快。
楚霖刚想阻止，让他别冒犯别人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见清清白白的姑娘忽然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一愣，玄启的手就已经摸实了。
说时迟那时快，红叶一把按住他摸自己肩膀的手，眼睛发亮，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意，“哈，你摸过我了，你要负责！”
楚霖和重焰：“？？？”
玄启：“！！！”
红叶越过目瞪口呆、如遭雷噼的玄启，兴奋地看向楚境炎，“你是他的家长，这事你管不管？”
楚境炎：“……”
他默默看向玄启，就见玄启眼神躲躲闪闪的，那张俊脸上，不但没有丝毫不乐意，还有些扭扭捏捏的羞恼。
他顿时就明白了玄启的意思。
于是他笑着点头道：“我回去就给你父亲传信，约他谈婚礼的具体事宜，你有什么想要的聘礼，也尽管说来，我会替玄启准备妥当。”
“楚……楚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她了……”玄启支支吾吾地道。
刚刚才说到要不要负责的问题，现在就谈婚礼，这速度，能不能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啊。
“哦？是我误会了？那就算……”
“没没没，没误会！”玄启连忙正襟危坐，一秒收起他那莫名其妙的矫情，生怕他家家长真的不去帮他提亲了。
未了，他还不忘给自己牟好处，小声叮嘱道：“聘礼可要多一点儿啊。”
楚霖和楚境炎：“……”
这种糟心儿子要娶亲的既视感……
*
回到炎君殿后，楚霖问起玄启，“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了呢？”
玄启：“其实也不突然，这不是都七年多了么。”
没有任何的感情，是突然而就的。
在马车上的决定虽然冲动，但事后回想起来，却也并无丝毫的后悔。
这七年来红叶对他的好，点点滴滴都在往他的心里渗。
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那抹火红的身影装进心里的了。
或许，是她拎着鞭子，在他背后鞭策着他上进的时候；
或许，是她笨拙地捧着她亲手做的“美食”，眼巴巴地请他尝一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