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阆忽然回过神来,其中一只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凶猛地朝他扑咬而来,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霆阆的心神从未有过如此宁静的时刻,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异常清晰。
在次生死攸关之时,霆阆仿佛领悟到了剑术中他久久未能理解的最后一层。
师尊曾多次对他说:“对一个剑修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手中的剑。”
原来这句话不仅仅是督促他勤练剑术,更是早早地给他指明了一个剑修的最后一层境界——无我之境,人剑合一。
当霆阆抛开心中所有的杂念,投入剑道之中时,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放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巨蟒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它粗壮的身躯在缓缓扭动,身上的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绿莹莹的光,尾巴扫过地面,扬起尘埃。
霆阆眼神坚定,手中的剑逐渐融为一体,剑随心动,心随意转,他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力量。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渺小,跪倒在他的剑下臣服。
他紧握剑柄,没有丝毫犹豫。
瞬间三道霸道的剑气同时劈开了三条巨蟒的脑袋。
巨蟒的生息在瞬间被剥夺,巨大的身躯陡然从空中坠落,地面震颤,尘土四散飞扬。
霆阆在弥散的尘埃中缓缓走出,单手负剑,眼神深邃。
第66章
随着巨蟒的消散, 顾秋允也遭到了反噬,跪倒在地,鲜血从口中喷出, 染红了他的衣襟。
“不……不可能的!”顾秋允脸色惨白,充满不甘, “你几百年了都未曾突破,为何偏偏在此刻突破?是叶渐尘帮的你,是不是?”
霆阆懒得同他解释,只是慢慢逼近他。
顾秋允狼狈地匍匐后退。
“没……没关系, 我还有……”他声音颤抖, 满是倔强和不甘。
“还有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带着些许嘲弄,“你说的是你准备的那些小喽啰吗?”
顾秋允猛然回头, 只见叶渐尘冷若冰霜得站在他身后, 眼神如刀一般, 锐利而无情。
在他们身后打大火已然熄灭, 刚刚疯狂肆虐的傀儡也全都化成了灰烬, 他花了数百年时光,布局, 拉拢,号召到的部下也不知去向, 四周恢复了一片死寂的宁静。
顾秋允本打算牵制住叶渐尘, 等解决完霆阆这个麻烦之后,再合众人之力, 一举对付叶渐尘。然而他低估了叶渐尘解决那些杂鱼的速度, 更没有预料到霆阆竟然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顿悟突破。
“哈哈,果然还是不行!”顾秋允仰天长笑, 笑声中带着些无奈和绝望。“刚刚上山时,有同门为我卜了一挂,说我此生飞升无望,会死于贪心不足,提醒我要修心养性,知足常乐。我本以为这只是同门之间的玩笑话,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霆阆看顾秋允事到如今也不知悔改,而是将一切怪罪于世事无常,便嗤笑道:“这样的话你听少了吗?师尊早早地就教导过你。”
少时,顾秋允和霆阆一起在玄鉴宗修行,顾秋允天资有限,不能习剑,师尊就为他寻来宗门内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教授他行医炼丹之术。
最初顾秋允心高气傲,并不服这个安排,每当霆阆他们习武练剑之时,他总是躲在暗处偷偷练习。然而两条修炼道路的心法截然不同,长期偷学,反而让他心智混乱,差点走火入魔,为此还心脉逆行,大病一场。最终还是师尊将他关在地牢里责罚数月,才让他勉强收手。
后来,顾秋允专心修习医术,但是每当宗门得到珍贵的天灵地宝,他总仗着自己的身份,霸占宝物,弄得其他师兄弟怨声载道。
早在那时,师尊便多次出言提醒顾秋允,然而他从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你懂些什么!”顾秋允愤怒地打断了霆阆的话,愤懑地说道:“你们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们的痛苦!只会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得劝人大度,你们根本就无法体会,那些没有天赋的人修炼起来究竟有多么艰难,我们只能依靠丹药延续生命,每一天都在苦苦支撑,无法突破就意味着注定陨落。看着一个个比自己更有天赋的同伴都在修炼的路上倒下,我的结局除了和他们一样死去,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这些,你懂吗?”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不公平?你们说我贪心,抢占宝物也好,偷学功法也好,我都承认。可是如果我不扣下那些灵宝制丹,我能否活到今天都不知道!”
顾秋允看着霆阆,眼神中带着炙热的怒火,“霆阆,你真以为当初玄鉴宗上下都把你当作大师兄,敬你爱你吗?大家都一起上山,凭什么你独得青睐,得到所有长老们的照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长辈对你的栽培视若无物,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还有你,叶渐尘。”他转过头来,看向叶渐尘,冷笑道:“你真以为大家称你一声宗主,就真的把你当做玄鉴宗的宗主吗?几百年里,你除了后山看那幅破画吗,还有为你这个师兄四处求药,还为这个宗门做过什么事情?若是没有我,玄鉴宗能撑到今天?你去问问其他人,若不是怕你手上的那把破剑,谁才是玄鉴宗真正的宗主!”
“再瞧瞧这个鬼地方,”顾秋允瘫坐在地上,指着不远处的农田嗤笑着骂道:“灵气四溢,简直是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圣地,然而,他们在干什么呢?种菜、养花!这般宝贵的地方,我们不修炼,却能长寿安康,而我只能困在那个灵气枯竭的荒地,慢慢等死。”
“够了!”霆阆眉头紧皱,显然是听不下去顾秋允在这里诡辩,“大家同为修炼者,怎么能不清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借口。你现在说自己可怜,难道闲月城枉死的百姓不可怜?被你诓骗的同门不可怜?还有在你看不到的位置,留了多少血!”霆阆脑子里闪过在荒城之中无依无靠的老者和那两个孩子,心中更加气愤,“你这一套话术,还是到下面去跟师尊讲吧,看他愿不愿意原谅你。”
顾秋允冷笑一声,“讲就讲,我敢做这一切,自然是不怕别人知道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只有强弱之别,少废话,动手吧。”
霆阆听完,正准备动手。
“且慢,”老爷子的声音如同沉钟一般低沉,他刚被结界反噬,身子虚弱,但已经无生命危险。他缓缓走向前,按住霆阆高高举起的剑,语气坚定:“我来让他死个明白。”
老爷子一挥手,一只九尾狐狸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他依靠在狐狸身上,目光深邃:“我问你,古往今来,修炼者无数,飞升又有几人呐?”
顾秋允思索后答道:“不过数人。”
“错了!”老爷子呵斥,“是没有人!”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早在我建立无情崖结界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这个结界迟早会被打破。我一直守在这里,就是希望这一天能够晚些到来。”
“守了这么多年,如今霆阆回来了,我也算是有了接班人。老一辈的使命总要传承下去,所以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这世上第一个最接近飞升的人,是古德尊者,也是我的师祖。世人都传他已经经历四十九道雷劫飞升仙界,实际上,只有他的几个徒子徒孙才知道,那一夜的雷劫并非是古德尊者渡劫的考验,而是上天降下的责罚。古德尊者在一夜的折磨之后,双腿被劈得焦黑,只留下一口气,告诉他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尊,飞升不过是上古修炼者留下的骗局。”
老爷子字字铿锵:“万事万物自有其自然规律,依靠修炼逆天而行,不会飞升成仙,只会被这世界抹杀。”
“师祖死后,我的师尊为了维护师门的秩序,将一切瞒了下来。为了师门的荣耀,师尊仍旧努力修行,但他再也不会去责罚师门中偷懒的弟子,甚至开始教导我们尊重自然,接自然。后来,他也如同师祖一样,死在一个雨夜。他死的时候,比师祖更加痛苦,雷只劈焦了他一半的身躯,他躺在床上整整哀嚎了四天才死去,临终前他绝望地看着我,祈求我能给他一个痛快。”
“我最终还是没有下手,他临死前的哀嚎,如同针扎在我的心口。直到他死去,我才真正相信,飞升,真的只是古人给我们留下的一个骗局。”
“这个真相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几个大门派的掌权者,都曾见到过雷劫过后惨死的前辈,包括你们的师尊,也清楚这一切。可是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选择了隐瞒。”
霆阆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啊,既然飞升的真相如此残忍,更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啊!”
老爷子不急不慢地回答:“因为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一旦拥有了权利,就会开始惧怕失去权利之后的生活。飞升之后不论如何,但在飞升之前,他们都拥有无上的权利,不是?”
“霆阆,你还记得灵珠吗?是不是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你就是灵珠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