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奕惊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揉了几下眼睛,跟着他的动静爬起来。
祝云乐原想安静下床穿衣服,赤裸的脚刚接触地面时不自觉软了一下,一手扶着床沿才没摔倒。
郑奕惊扶他不及,差点被他吓到,立马探身过去开灯。
祝云乐:“你先别——”
日光灯“啪”的一声亮起。
郑奕惊狐疑看他退拒的神色:“你躲什么?”
下一刻目光下移,瞧见他赤裸的肩背后。
除昨晚弄出来的痕迹外,还有一道缝线后的红色旧伤,从肩后延伸至右臂上臂,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祝云乐局促地眨了几下眼睛,想躲,被郑奕惊捉住手臂,问:“怎么弄的?”
“小狗咬的。”他开玩笑。
“我没咬这儿。”郑奕惊不接他的玩笑,严肃道,“你正经一点。”
“还在组里的时候,就是,不小心、”祝云乐一顿,声音放低,“被灯砸了一下。”
郑奕惊想到剧组常用的那些大块头灯具,禁不住皱起眉,问:“什么灯?”
祝云乐飞快地抬眼看了看他,更小声地回答:“镝灯。”
郑奕惊抓着他的手臂不说话。
祝云乐凑上前亲他的脸:“好啦,过不了几天就没了,又不怎么痛。”
郑奕惊给他一个“你少来”的眼神,低头仔细瞧了瞧,问:“缝过针?”
祝云乐点头。
“你都不告诉我。”
祝云乐揉了揉他沮丧的脑袋,心想:你都不理我,要我怎么告诉你?
却说:“我说过啊。”
郑奕惊抬头,乌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疑惑问:“什么时候?”
祝云乐同他对视:“你拉黑我之后。”
郑奕惊:“……”
祝云乐端详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的神情,笑咪咪地掐他的脸:“宝宝,是不是觉得愧疚了?”
却没料到郑奕惊首先想到的不是把他放出来,而是欺身过来抢他手机,边说:“你还发了什么?给我看看。”
“喂——”祝云乐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抢走,还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解锁,然后坐在床角自顾自翻起来。
简直没处说理了。
祝云乐抬手戳他的脑袋:“小混蛋。”
随他翻,自己先一步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祝云乐只套了件白色长袖和灰色的羊绒衫,出了房间才察觉乌南清晨湿漉漉的冷意。
他进厨房,随手抓了几把小米在清水里泡着,接着拿出一个红薯,削皮冲干净后切成块。
冷水冲到手背时冻得他一个激灵,于是速战速决将泡好的小米和红薯一股脑倒进高压锅里,重新回到房间。
郑奕惊窝在床边,手机搁在一旁,在祝云乐进来时意味不明地瞅他一眼。
祝云乐蹬掉拖鞋跳上床,坏心眼地拿冰手冻他的脖子,被郑奕惊揪下来抓着塞在自己肚子上。
他对祝云乐说:“我没看见你说过。”
只看到他在那一个多月的冷淡里,无数次希望能被自己看见的心情。还有对祝云乐来说,几乎显得过分琐碎和细腻的嘱咐。
“被我删掉了。”祝云乐信口胡诌。
郑奕惊看他一眼,揭穿道:“没一句实话。”
宠物托管那儿发来兔子的视频,大白胖子被一条胡萝卜丝馋得不行,抬起前腿一个劲的冲镜头撒娇卖萌。
祝云乐点评:“奴颜媚骨,丢人。”
郑奕惊却将进度条划回中间,停住后指着画面里兔子的胖脸问:“你觉不觉得它瘦了?”
祝云乐:?
“你是用能不能下锅的眼光看它吗?”
郑奕惊不理他,依旧说:“你看,我女儿原来是烧饼脸,现在都瘦成鸭蛋了。”
“角度问题。”祝云乐一脸真诚地对他说,“等我们回去,说不定能见到一个双层夹心烧饼。”
郑奕惊将信将疑。
锅里的小米红薯粥已经煮熟,祝云乐喊他吃早饭。
郑奕惊放下手机,起身转去洗漱。
祝云乐走出房门,没留意依旧搁在床上的手机来了消息。
……
!【我想你好久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也是。】
.
在他们一天天的嬉笑打闹,快门“咔嚓”声,还有群里不被两个主人公得知的闲聊八卦,大一一级为期半个月的采风活动转眼结束。
回到沙汀湾里的第一步,两个人放下行李,一起将惨遭离异、被迫寄养的兔子接回来。
祝云乐把它抱在怀里,示意郑奕惊捏它肉乎乎的胖脸。
“感受到没?双层夹心。”
郑奕惊对上兔子无辜的大眼睛,无比惨痛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微笑陪同的小姐姐:?
作者有话说:
就明天完结吧,作为一个无剧情恋爱文,风里能写20万真的太太太太太长了。想看乐乐女装(……)拍戏的同学不要着急,我跳时间线在番外写行不?
第94章 完结
从乌南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各个专业的结课周,郑奕惊既要忙着选片做id排版,又要应付各科目的结课作业,还有同专业的师兄师姐邀他做人像模特。
祝云乐看出他烦,替他推了一些,但一些往来多的不好拒绝,还是另外约了时间。
沙汀湾,书房。
郑奕惊丢下鼠标,盯着屏幕上的排版界面,暴躁地揉了把脸,然后偏头,默不作声地看了祝云乐一会儿。
祝云乐正在挑他之后彩印用的纸,察觉他的视线,抬头道:“又是哪不会?”
郑奕惊靠在椅子上,仰起脑袋盯着天花板,问:“你大一那会儿也要搞这些吗?”
“不用。”祝云乐上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只写了一份退学申请。”
郑奕惊沉默片刻,爬起来重新抓着鼠标:“不好意思,忘记了。”
祝云乐被他逗笑,伏在他肩头低头看电脑屏幕。
他没看郑奕惊选用的相片和创作思路,只瞥了一眼右上角的页面布局,抬手指道:“相册是中间缝线的,你这儿印出来可能会有点挤,可以往外让五毫米。”
郑奕惊注意到,边操作修改。
祝云乐站起身,将挑好的几种纸页信息截图发给他,随后漫不经心地问:“我们系明天晚上有个小影展,专放大三大四的学生作业,你来吗?”
第二天是一个纷纷的大雪天,一位师兄兴冲冲找郑奕惊要实践“雪夜、月光与男孩”的构想,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他来到放映厅时刚过下午六点,天已经黑透,里面零零星星坐着半场的人。
十八点半才开始放映,祝云乐站在台前,周围聚着一群人一起在闲聊。
见他来,祝云乐一弯眼睛,抬手示意他先坐,跟一个主持人模样的男生说了句什么,对方皱起眉,似乎是不同意,祝云乐却不管,不由分说地走开了。
郑奕惊坐下,从前座一对女生那儿拿来他们自制的观影宣传单。
祝云乐还没过来,他便自己坐下,将传单展平,把上面小方块里的介绍栏和主创人员看了一遍。
足足看到倒数第三个才出现大三那一级的,都是以大四的学生为主,郑奕惊猜测这一次是学校为大四的毕业作品展映提前做准备。目光下移,忽然看到一串万分熟悉的字母。
——school ruined my life。
郑奕惊一下就把方才的想法打消了——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展映。
祝云乐回到观众区,在他身旁坐下,凑头问:“在看什么?”
郑奕惊把手上的宣传单递给他:“你没告诉我还有这个。”
“哪个?”祝云乐低头看一眼便笑了,“怎么?你还会不好意思?”
郑奕惊瞥他一眼,没说话。
祝云乐碰了碰他的手肘,放低了声音:“还是说,你只嫌弃我拍的片子?”
“没有。”郑奕惊捉住他的手指,一起交叠着搭在扶手上,随口说,“《新生》就挺好的。”
祝云乐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看的《新生》?”
“你不知道的时候。”郑奕惊说。
祝云乐笑了笑,对他说:“我大一那会儿特别喜欢这种宏大的主题,有些人会追求小众来为自己的独特造势,我觉得太刻意了。人类、生死、命运、斗争,这几个词拿出来,台下都是‘哇,牛逼’的声音,就显得自己非常与众不同。可是这种宏大其实是离多数人都很遥远的,远的有些虚伪……”
“又来了。”郑奕惊说,“乐乐哥哥的说教时间。”
祝云乐一下闭嘴了,默默打量了郑奕惊半晌,许久过后叹了口气。
郑奕惊给他叹得毛骨悚然:“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在家听我哥说话也总这么不耐烦,太不应该了。”他慢悠悠地说,“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也要步入被遗忘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