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头绪的季无虞显得有几分慌乱,“那雍王呢?”
“谋反第一天,雍王府就被围,而雍王也消失了。”杨旷说完便补充道,“但我其实并不理解,因为扶先生明明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投入雍王麾下,不知为何却忽然要谋雍王的反。”
“他投效了雍王?”
“是,自西氐一战,虎骁军回京后,雍王便与杨家结盟,其中搭桥的便是扶子胥,但这事很少有人知道。”
难怪丘独苏要纵虎刺杀陛下,原来在那一场宴会中,真正的目的,不是皇帝,而是祁澈。
澈澈……
季无虞想起了那日她与祁澈去看赛马。
他明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却在自己打算收拾杨恩澍时不愿出面。
本以为与马场有关宗室只是杨家,却不知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了雍王。
祁澈啊祁澈,你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一股凉意将季无虞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只是时至今日,季无虞已经顾不得这般多,这次谋反祁澈全程没有露面,便说明此事至少不是他所策划,而且此时强烈直觉告诉她,雍王的的失踪与丘独苏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扶子胥的背后,也必然藏着更大的阴谋。
是什么呢?
季无虞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与丘独苏有关的人物关系网在季无虞的面前铺散开,有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在季无虞的脑中闪现。
卢轻娘。
季无虞几乎在想明白的下一秒便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朝虞园奔去。
此时的虞园外,翎卫围成了一圈,在被叛军肆虐后满目疮痍的郅都街头,几乎是唯一幸免于难的存在。
见到季无虞的身影,全体翎卫皆颔首拱手,
“见过季相大人!”
在里边听到声音的留葵也立马跑了出来,季无虞却根本顾不上让他们免礼,直接冲了进来到自己寝房内,翻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头正躺着一根簪子。
那是她离开未央宫前,卢轻娘给她的。
季无虞不是没有疑惑过,为何一介农户的女儿家里会有足以能被当铺当了的簪子,又为何会刚刚好就这么撞上丘独苏,可所有的一切都止于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抚过簪子的纹路,最终在离珠花不到两寸的地方,摸出了异样。
卢轻娘设置的机关不算精巧,轻轻一扭便打开来,里头掉出一张穿着牵引绳的小纸条。
季无虞的背脊徒然发冷。
所以直到卢轻娘与她的最后一面,她也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至于原因……
奉命包围未央宫的,正是这次谋反的郁承昶。
卢轻娘,或许早就在丘独苏的视线范围内。
季无虞颤着手打开了这张纸条,里边没有问候也没有关心,有的只是一场筹画已久的阴谋。
如她所想,丘独苏的目的根本不是登上帝位。
他苦心经营这般多年,为的便是让曾经自己所效忠的章和太子借尸还魂,最终坐上他本该坐的皇位。
季无虞算了算,章和太子死时约莫十九岁,而祁澈如今……恰恰好是这个年纪。
祁澈,就是丘独苏选好的那一具新的肉身。
以杨旷和郁承昶的名义起兵谋反,最后再让祁序借祁澈之身平定叛乱稳坐帝位,延续景佑二十五年属于章和太子的荣光。
这,就是他的目的。
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包裹着季无虞的全身,她没有想到丘独苏的计划持续了这般久,也没有想到丘独苏竟然会为了章和太子做到这种程度。
可现如今找到祁澈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只是……松吹小院被烧了,丘独苏会带着雍王去哪呢?
第203章
| 203
西陵。
长明灯的烛火随着风不断的跳跃着,在恍若白昼的暗室里,祁澈正在昏迷。
一颗发着光的珠子落在叶重梅的掌心,丘独苏极为不耐烦地问道:
“时辰还没到吗?”
叶重梅看了眼暗室的门,最终视线落回到自己手中的凝魂珠,珠内的魂魄表现得极为躁动,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迫使他们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掌中。
可这也意味着……
“时辰到了。”
丘独苏表现有些急切,“那还不速速开始!”
叶重梅攥紧了凝魂珠,最终还是又问道:“独苏,你真确定要逆天而为?”
“为什么不呢?”丘独苏的脸上涌出一阵近似癫狂的的神情,“我谋划了这般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什么逆天而为?天若阻我,我也要将天,砸下一个窟窿来!”
心知已经完全改变不了故友想法的叶重梅最终下定了决心,张开双手,凝魂珠在他的控制之下腾空而起,落到祁澈的面前。
原本昏迷的祁澈的肉身在感知到不属于他自己的三魂七魄后,在被用力地挤压撕扯着,最终使得他整个人双脚凌于空中。
他自身的魂魄在体内横冲直撞,而章和的魂魄则自七窍而入,但在进入之后便开始直接与其对冲。
感知到体内巨大变化的祁澈在此时终于苏醒,他极度恐惧地看着周遭的这一切,身体则被无形地力量牢牢锁住,无法动弹,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叶重梅大惊失色。
“这……”叶重梅看向丘独苏,“这不对,这具肉身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他……”
叶重梅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他,
“必须停下来,必须马上停下来!!”
本以为马上便要大功告成的丘独苏,在听到叶重梅的劝阻后,脸色瞬间变得阴鸷狠厉起来,他几乎是吼了出声,
“叶重梅,不可能!”
“我说了,这具肉身有问题!再这样下去他会魂飞魄散的!”
可即使是如此,被执念完全控制住的丘独苏已经顾不得那般多了,他直接上前推开叶重梅,打算强行完成这最后一步。
“师父——!放手!”
暗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在这一声巨大的喊叫后,季无虞跑到了丘独苏身侧。
“收手吧,师父!”
季无虞已经濒临崩溃,她吼道,
“注魂大法需得二者同宗同源,可祁澈根本就不是皇室的孩子!”
什么?
世界在这一刻坍塌,支撑着自己淌过人间这般多年的信念瞬间分崩离析,丘独苏陷入了失控。
愤怒使得他开始调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内力直逼祁澈。
而这样的程度,祁澈根本完全受不住。
季无虞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去替他挡住了丘独苏的全力一击。
消耗的内力实在过大,丘独苏往后踉跄了一步,而结结实实承受下丘独苏的发功的季无虞则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猩红的液体瞬间如狂涌般流出。
“无虞!”
叶重梅惊呼一声就上前搀扶住了季无虞,开始为她切脉,而下一秒他便脸色一变,
“你……?”
又吐了一口血水的季无虞逼着自己站了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到丘独苏身前。
“无虞……”
“师父,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季无虞的语气有些虚弱,她在丘独苏面前又一次跌倒,而这一次丘独苏扶住了她,他望着满身是血的季无虞,心被悲伤和恐惧逐渐吞没,他有些害怕地抱过季无虞,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无虞,无虞……你,你怎么那么傻啊……”
惯性使得季无虞挤出一个笑,“好痛啊师父……你说我娘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
意识逐渐模糊,季无虞在完全陷入混沌之前,只听见丘独苏的那一句,
“师父带你回家。”
…………
刚来到吴县时,丘独苏其实特烦季无虞。
小孩子嘛,吵吵闹闹的,听到你是打外边来的后便一顿猛抓袖子问东问西。
还直接当人面说,不喜欢你的名字。
丘独苏气笑了,只怀疑季无虞是她爹娘从路边捡来的,可联想到季瑾淑的性子,便也觉得,确实也该是亲生的。
但丘独苏其实清楚,自己生气的原因,其实是被年幼的季无虞无意戳中了心事。
他的名字,是有那位鼎鼎有名的丘老爷子所取,在一干丘家子弟极其掉书袋的名字里,他大概率是唯一直接借的山名。
难道就因为那相面师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妨母吗?
这糟老头子还信这个?
总之,极重清望的丘老爷子做不出将刚出生的稚子沉塘这种事,便干脆取了个寓意一般的名字丢到后院去随便人养,反正丘家也有点家底,多给口饭吃的事。
丘独苏人生头次觉得自己名字好听,是因为章和太子。
四书五经不包括楚辞,但涉猎极广的祁序在听到他名字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