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跃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没解释他和李夏辞的关系,也没对所谓的大额开工红包发表任何看法。
金健的求知欲从来没这么旺盛过,他很想冒犯地再往下试探两句,可他的戏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只能跟顾跃挥手道别:“下次再聊。”
天渐渐黑了,李夏辞那边只剩最后一组室内镜头。
破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六七岁的小女孩探头进来。
女孩叫阳阳,是个聋哑人。这个福利学校招收老师极其草率,之前只有生活老师勉强会两句手语,但远远没达到和她流畅交流的程度。
所以在阮祺来之后,她很快和手语熟练的阮祺熟悉起来,可以说对方是她在整个福利学校最信任的老师也不为过。
“你善良、开朗、有趣,是这里对我们最好的老师,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
看着阳阳表情认真得可爱,李夏辞高兴地从宿舍角落搬出个小凳,也跟着打起手语:
“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阮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其他老师会定期把我们带到镇上和一群大叔叔——”阳阳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准确地作出了那个词:“和一群叔叔做暧。”
她本以为阮老师会多少表露惊讶,没想到对方猛地从硬板床上跳起来,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但仅凭表情都能辨认出那是在狠狠地骂她。
李夏辞一把将凳子从阳阳屁股底下抽出来,推着她往外走:“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别乱说。”
阳阳的脚拼命卡着门框,无声地流着泪,双手飞快地做着手势:“求求你,帮帮我们,求求你……”
那双清澈的眼睛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目光中布满了恐惧和绝望,哪怕在被彻底赶出门的前一刻,她仍然不间断做着恳求的手势,寄希望于一个奇迹。
可惜今晚没人回应她的祈求。
天色沉沉暗了下去,生活老师打着手电过来,强硬地掰着阳阳的肩膀将她带走。
李夏辞将糊在玻璃上的雾气擦掉一小块,看着阳阳单薄的背影,用力挠了挠头皮,捡起阳台石砖下压着的一截烟屁股,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
外面的两人已经走远,简陋的宿舍中间摆着个突兀的小矮凳。他低声骂了一句,将那矮凳一脚踢翻,铁皮敲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等那支烟抽完,他才砸了几下墙,将凳子重新归置到墙角。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镜头结束,整个剧组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饰演阳阳的小演员不是真正的聋哑儿童,只是将这几句手语的手势学了下来,完全不懂这几句话的真实含义,拍完后很快开开心心地跑去玩了,其他工作人员则脸上各有各的沉郁,大家各自默默收拾器材离开。
李夏辞向摄影大哥讨了支烟,靠在硬板床的一角,没法排解这种烦闷。
他演戏是标准的体验派,饰演阮祺的过程无异于把他整个人打碎重组,哪怕他明知道主角最后还是会选择帮这些孩子,在演这段的时候心里也充满了挣扎和矛盾。
“嘎吱”一声,年久失修的门板再次被推开。
他久久没出戏,第一反应竟是阳阳又回来了。
李夏辞迅速从床上坐起来,连带着被上铺的木板狠狠磕了一下。
看到顾跃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何感到一种很稳定的安心感。
“怎么接争议这么大的角色?”顾跃也坐到硬板床上,轻轻揉了揉他刚刚被磕到的地方。
李夏辞又靠了回去,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看到剧本时的心情,只能粗糙地解释道:“人是很复杂的。”
乡村里没有车辆经过的噪音,只有附近菜畦传来阵阵蛙鸣,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这间小小的房间顶上一盏昏黄的吊灯照明。
两人坐了一会,在李夏辞终于将这支烟抽完时,才终于想起来问顾跃:“你怎么来了?”
“我很想你。”
顾跃的回答很简单,但李夏辞心底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把,他拿起桌上矿泉水灌了几口,才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记不清了,中午左右。”
意识到顾跃在片场等了自己七八个小时,李夏辞愣了一下,随后双手攀上顾跃的脖颈,顺着颈侧慢慢吻到唇角,彼此轻轻吮吸着对方的舌尖。
顾跃的手顺着衬衫下摆探上腰腹,李夏辞任对方抱着,放肆地将大半身体重量靠在顾跃身上。
四周寂静无比,李夏辞将手放在顾跃的胸口,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顾跃一下又一下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这个吻绵长又深沉,两人动情地亲了两三分钟,却猛然听到破烂的门板又发出“吱呦”一声——
金健领着饰演生活老师的女演员施欣欣进来,一边推门一边大嗓门爽朗道:“走了!欣欣姐请客吃镇上那家土豆粉!”
看清屋内的状况,金健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破了音。
李夏辞立马将顾跃推开,四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施欣欣率先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叹,敷衍地用三只手指捂住脸,眼睛在宽大的指缝中连续地眨了几下:“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62章 脐橙
李夏辞啪的一下从硬床板上站起来, 莫名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慌张。
整个房间内最淡定的反而是顾跃,他很自然地当着另外两人的面轻轻搂住李夏辞的腰:“走吧,不是要吃土豆粉吗。”
这场面实在太突破认知了, 施欣欣觉得自己不该总是冒犯地盯着别人看,但每往前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几眼, 只好将就着以一个奇异而扭曲的姿势在田埂上缓慢行进。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店里, 金健嗦了两口土豆粉,眼神落到李夏辞和顾跃交叠的手上,又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李夏辞被盯得后背发毛:“金老师你实在好奇的话其实可以直接问的。”
金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凑近了些:“你们这样多久了?”
李夏辞回忆了一下:“三四个月吧。”
金健拍了拍胸口压压惊:“你们搞得这么光明正大, 万一被你老板发现了怎么办?”
李夏辞一时间没想到金健会问起这个,他有种左右脑互搏的纠结感,犹豫了一会才道:“没事的,我老板都知道,他不在乎。”
金健比了个大拇指:“做生意的就是大气。”
顾跃的表情瞬间很精彩, 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金健连忙补充道:“顾老师也很大气。”
没想到平时那么禁欲正经的一个人,私底下竟然看得这么开,这种度量不是每个男人都做得到的。
李夏辞已经快憋笑憋疯了,放在餐桌下的右手掐着顾跃的大腿, 笑着点头附和。
活该, 顾跃当初切马甲上线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一天。
反正不是他风评被害,李夏辞不介意再添油加醋几句,他一本正经地对金健解释道:“顾老师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觉得我们三个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饭桌上咳嗽声此起彼伏,施欣欣拽了张餐巾纸遮掩了一下疯狂上扬的嘴角, 拿出精湛的演技皱了皱眉头:“哎呀这个土豆粉里的麻油太呛了,对吧。”
金健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很想提醒一下施欣欣土豆粉里根本没放麻油, 演技确实很好但台词太拙劣了。
顾跃也抽了张餐巾纸,看似贴心地给李夏辞擦了擦嘴:“吃饱了就少说两句。”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近十点,整个镇上只剩寥寥几家小店还亮着灯,他直接带着顾跃回了剧组包的酒店。
整个房间在放了两个大行李箱之后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浴室的水流稀稀拉拉,老旧的窗扇开关时还会发出类似于拖拉机启动的巨大声响。
李夏辞靠在门边开玩笑道:“顾小少爷是不是从来没住过这么差的环境?”
顾跃无奈承认:“确实很少。”
反正两人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李夏辞毫不避讳地当着顾跃的面将全身脱了个干净,从衣柜拿出睡衣:
“你在这凑合一晚上得了,明天白天没戏,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市中心。”
李夏辞没想到顾跃会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套上睡衣的时候一把将他揽过来,那双大手在腰腹间四处点火,他们很快又疯狂地亲到了一起。
他解开顾跃的衬衫扣子,熟练地将顾跃的腰带甩到一边,一件件衣服被随意搭在床边的椅子上。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他皱着眉掐着顾跃宽大的肩膀,而这种痛苦很快被另一种感受强硬地覆盖。
李夏辞难以自制地微微仰着头,很快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这家老旧酒店的木床架子前后摇晃的时候会发出巨大的噪音,楼下的人很容易猜到他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