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扶额说:“要是有不解的东西就好了……问题是,根本没东西让我不解。”
诸葛悟道:“若无前辈领路,破境刹那,方知必行之事。阿翎的功法世所罕见,理应如此。既然要做此道先驱,别无他法,唯有当伐林开路之人。”
徐景和田漪一边表达对诸葛悟的崇拜,一边为白翎打气,坚信他能顺利进境。
白翎也将手一挥,道:“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准备过节?我要是另外三家地洞的老大,就挑过节的时候搞突袭。”
两名小辈齐齐称是,发现墙上刻着沉音剑冢的浮雕舆图,立即拉白翎去研究布防了。
只剩裴响和诸葛悟坐在茶案两侧,半晌,裴响开口道:“诸葛师兄,我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诸葛悟道:“小裴想问什么?”
“进境化神期,可否有筑基保命散一类的灵丹妙药,可保败也无虞?”
诸葛悟微微笑道:“若是有,我当初便用了。”
“抱歉。”裴响低头道,“是我……思虑不周。”
“我看你是关心则乱。”诸葛悟看着他的神色,说,“据传修习《太上迢迢密文》者,因献祭生机而进益,故对死亡的嗅觉颇为敏锐。小裴,你预感到了什么?”
“我只觉得……前路是九死一生之地。”
裴响如实相告。在诸葛悟面前,他不必因为想承担更多,抱有某种“报喜不报忧”的心态。
诸葛悟沉默片刻,亦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白翎正和田漪徐景逞口舌之快,三个家伙有三种意见,眼看要揪成一团了。
白衣青年还是神采飞扬,没心没肺,好像自己的生死大事都不必挂怀,一切皆听天由命便是,不必让烦忧占据半分心田。
他的两位师兄弟却为了他进境一事,相坐无言,深陷思量。
少顷,窗外卷入一缕紫色云影,旋作顾怜身影。
他不过离开一两个时辰,居然显出了几分风尘仆仆。
诸葛悟与裴响皆起身见礼,诸葛悟问:“师尊大驾移往何处去了?下回能否与弟子知会一声,好令各处招待。”
“不用这么麻烦。奇了怪了,几百年没来魔域砍瓜切菜,现在的魔族都怎么了?冲玄,难道是你教化有功?它们甫一见我,一个个就地跪下行大礼,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要我受它们一拜!噢,对了,它们都喊我道号。看来我久不来魔域磨剑,魔域却仍流传着本尊的威名啊!”
顾怜的倦意之中,透露着少许满意,满意的深处,流露着许多得意。
他一口气炫耀完毕,两名弟子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顾怜问:“茶呢?”
他说罢抓起一杯没动过的茶水,一饮而尽。
下一刻便:“噗——”
诸葛悟道:“师尊,这是……小妖药茶。”
“什、什么鬼东西!想毒死本尊不成?!”
顾怜呛得惊天动地,作出了和衣眠一致的评语。那厢白翎听见动静,探头道:“哟,离家出走的回来了?”
“孽障,还不速速过来谢恩!”顾怜一见他,顿时趾高气昂,道,“为师已经查明了一处洞天福地,是这整片魔域,唯一能供你进境的地方!那处地势复杂,险象环生,禁制重重——但是在浓郁的魔气之外,竟有精纯的灵气。本尊用废了五个灵级的指灵司南、一部神级的溯源洛书,才发现这片未经开化的法场,最奇妙的是,居然有一条天然通道,直达地底。快点过来叩头!”
他一撩衣袍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
然而,预想中的别家小辈撒花欢呼、自家弟子顶礼膜拜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五个不省心的家伙面面相觑,好像有什么他们知道、唯独顾怜不知道的事情。
顾怜恼道:“眉来眼去的看什么呢?”
白翎终于挑起珠帘,缓步而出。
他问:“师尊啊,您找的那地方,是不是在地下?”
顾怜:“当然!”
白翎又问:“那地方有且仅有一条通道,而且入口有魔族的重兵把守?”
“你、你怎知有许多守卫,我说了吗?”顾怜一惊。
五人视线相对,多少流露出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松快神色。
当然,顾怜费尽了功夫。不知他扎进了多少魔窟,周身的灵光都比之前黯淡。
白翎好言好语地赞扬道:“真是高徒出名师啊。师尊,你这次立下大功一件了。你发现的那地方——八成正是我们的目的地,阴阳交。”
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传情
顾怜以一堆看风水的堪舆类法器作代价,虽然很败家,但直接找到了阴阳交的所在。
令道场诸人意外的是,那地方不在别处,正巧在皇宫地底——也就是他们现在的脚下。
顾怜当即命令白翎,不管他的功法究竟是何路数,必须赶在阴阳两界的裂隙出现前,完成破境。
不然万一在争夺老祖“阴阳契”的时候破境了,往小了说,白翎自个的性命悬于一线;往大了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让阴阳契被抢走,全修真界都要玩儿完。
白翎嘴上“嗯嗯啊啊”地答应了,心里却没底。
他与裴响已然是心意相通,如胶似漆,但要破境,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难不成,真得走到那最后一步?
白翎手一抖,差点把指间的战棋捏碎。
时值魔域深夜,皇都灯火通明。
每座高塔的窗户都被灯光照得昏黄,群魔乱舞的黑影映在窗纸上。佳节庆典将至,沉音剑冢沉浸在甜蜜又欢欣的气氛里。
唯有白翎,因为双不双修的问题,在桌前坐着不动半晌,又走到墙角发呆,最后跑露台上吹风。
静不下心。
根本静不下心!
何止静不下心,白翎简直想就地蹲下来埋头鬼叫。
他左右各看一眼,发现两边分别是田漪和徐景的住房,他俩的露台都没点灯,应该是无人在侧。
千载难逢的良机!
白翎立刻往地上一躺,翻来覆去地打滚,以此宣泄无以言表的心情。光是这样还不够,他面朝下伏着,一只手用力捶地——
“白老大你在干嘛?”
冷不丁有人说话,转眼,另一个女声也响了起来,问:“怎么了这是,吃了魔族饭吗?”
白翎浑身凝固,片刻后微笑着起身,发现徐景田漪一边一个,都跑他露台上来了。
白翎表面镇定,实则崩溃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一直在呀。”田漪说出来的话让他想死,“白师兄,我们只是没给露台点灯罢了,反正其他地方亮得很,咱这不黑。大师姐教过,勤俭节约很重要,不可靡费。渡尘真人供我们借宿,更该如此。”
白翎:“……”
徐景也道:“我本来在练气,突然听见很奇怪的声音,还以为魔族偷袭。原来是白老大啊,你怎么趴在地上?是什么独特的练功姿势吗?”
白翎:“……”
两人终于发觉他不对劲,异口同声地问:“你和裴师弟吵架啦???”
“没有!能不能盼点好的。”白翎长叹一声,对上这两张真诚且知根知底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又往地上一坐。
田漪和徐景都麻溜地坐了下来,盘起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田漪兴奋地说:“裴师弟不在,有什么话你放心讲!”
白翎纳闷道:“你怎么知道不能给他听?”
徐景问:“这么多年了,你有为除他以外的事情烦成这样过吗?”
白翎:“……”
白翎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在两名小辈的期待和催促下,白翎也实在憋不住了,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那功法想进境的话……必须和阿响更进一步怎么办?”
徐景:“什么更进一步?怎么更进一步??”
田漪:“什么?!你俩还没更进一步?那你们上回是在干什么,我看你在床上崴着起不来,还以为——”
“怎么可能啊,这里可是师兄家!我再狂放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干那种事吧!”白翎受不了了,感觉开启这个话题就是个失败的决定,挥手赶他们走,“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研究庆典布防呢,刚得到消息可能有内鬼,不能只对外防。不聊了!”
“哎呀,魔族的内鬼当然要交给魔族自己解决,我们帮着打外来的不就好了吗?”田漪扒着栏杆不肯走,“白师兄,所以你要为修真界的兴亡献身咯?!”
“不、不算我献身吧,我破境得了好处,真正无私奉献的人应该是……”白翎说不出口,手挥得更快了,“好啦快走!”
徐景却犹在迷茫:“啥意思,谁要牺牲吗?那可不行,咱们都要全须全尾地回去。还有,什么这地方干那事,哪事???”
田漪道:“哈哈,就是……”
“不要说出来啊!”白翎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脸色一变,道,“完蛋完蛋,阿响回来了!”
田漪心领神会地闭嘴,还以眼神示意徐景,要他也哪来的滚回哪去。
孰料徐景福至心灵,恍然大悟,作了个把指头塞进另外两指拢的圈的动作。
白翎:“……”
田漪:“……”
田漪立即后退一步:“不是我教的!”
白翎:“他能自学成才?!”
徐景满脸震撼,叫道:“我猜对啦?白老大,你,你……你不会是合欢一脉流落在外的真传弟子吧,你这功法要进化神,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对他这种活了几百年还没牵过姑娘小手的人而言,双修才能进境简直是卖身求荣。
白翎深吸一口气,微笑着闭上双眼,不想解释。
裴响已经进门,正在玄关换木屐,净手更衣。田漪见状,二话不说翻回了自己的露台。
仅剩徐景还处于目瞪口呆之中,白翎笑眯眯地问:“行了你,既然都猜出来了,还不快点回你屋去,给我和阿响腾地方?”
“好、好吧……”
徐景浑浑噩噩地转身,又猛地转回来,说,“白师兄,离庆典只剩两天了!你……你可要节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