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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赶回学校后就申请了走读,住校的规矩太多,她没法经常看着边野。
回到边家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姜栀进门时看见玄关边的跑车钥匙,有些诧异,他回来了?
正疑惑着,楼上传来脚步声。姜栀抬头,看见管家正从楼上下来,五十多岁的脸上又增添了皱纹,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面。
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管叔是边家的管家,据黎姨说是在她嫁过来的那天就一起跟着来了边家,这么多年一直帮她管着边家大大小小的杂事,井井有条,为人忠厚又可靠。
说是管家,更像亲人。
她作为一个外来者,这个家里除了黎姨,管叔是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前世她因为住校很少回来,黎姨走后就更不常回边家,等她准备大学放假回来看看管叔,却听到他因为摔了一跤,伤到骨头,没多久就过世的消息。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好像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在慢慢离开。
鼻子发酸,姜栀忍了忍,总算没当面掉眼泪。
黎姨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在管叔面前哭,会惹他伤心的。
看见她出现在门口,管叔有点儿惊讶,“知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用上课吗?”
姜栀摇摇头,背着书包往客厅走,“我申请走读了,以后都住家里。”
“住家里好,住家里好啊。”管叔笑起来面目慈祥,很是亲切,只是眼底有些疲态,“楼上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夫人早就盼着你回来住……”
管叔话说一半突然噤了声,泛浊的眼眶红了红,笑着问:“知知还没吃吧,想吃什么叔给你做。”
姜栀很懂事地没有提黎姨,想起那把车钥匙,她指了指楼上,“边野回来了?”
管叔点点头,示意了手里的面,“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哎……”
边野这人脾气不好还倔,他不愿干的事儿就是给他剁碎了他也不干。
姜栀把书包放下,走过去端管叔手里的面,“不用给我做了,我就吃这个吧。”边野不吃,倒了也浪费。
姜栀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很斯文。她咽下嘴里的面,问管叔:“边叔叔他知道吗?”
管叔明白她问的什么,叹了口气,“电话没打通,上次就说要出差,应该还没回来。等晚点我再联系联系边总。”
他没敢说实话,其实这通电话是打通了的,但不是边总接的,是个女人,说边总在洗澡,有事她来转达。他对声音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这声音他在家里听过一回,只是那时候他在院子里干活,和这声音面对面的是夫人。
他不敢揣测,可又很难不多想。然而这些话是不能告诉姜栀的。
姜栀没再说话,不吭声地吃完了剩下的面。
回到房里,她坐在柔软粉.嫩的床上发了会儿呆。这屋子布置得很少女,粉黄交错的壁纸,挂了甜美的油画,透明壁橱里摆着各种可爱的娃娃,奶油白的桌上放置着小巧的手办。
这些都是黎姨摆弄的。
她还记得黎姨领她回家那天,一脸温柔地问她喜不喜欢这间房。怕她晚上做噩梦,就陪着她睡,给她找来各种新奇的东西哄她开心。
会温柔地摸着她脑袋说:“我们知知性格这么可爱,又这么好看,等长大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能去看,哪怕像我这样被家里用一点好处就强嫁出去的也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在慢慢走出来,可黎姨却永远离开了。
眼睛酸得厉害,姜栀伸手揉了揉,呼出一口气,拿过书包。
下周就要月考,她得帮边野勾画知识点。
前世她没关注过边野的学习,也不知道他学了多少,只知道他不爱学习,成绩也很差。
好在他学的也是文科,她整理起来不棘手,只要分类难易就好。
时间紧迫,等整理完已经十二点多了。困意爬上来,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订成册后去找边野。
如果这个点他睡了,她就把资料放在门口,明天起来也能看见。
边野的房间在另一头,跟她隔得很开。这个点家里安静如鸡,姜栀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近了,她看到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想放下就走的念头有点迟疑。
当面给的话,她还能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可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你来干什么?”
正纠结着,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惊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回头。
浴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水汽氤氲,边野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门口,浴巾松垮地系在腰间,发梢湿润,还在滴水。
一双漆黑的眼冷淡无温,脸色恹恹。
姜栀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紧张地错开眼,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整理成册的知识点。
“下周要月考,这是这次月考的重点知识,我都帮你圈出来了,如果有看不懂的——”
她还没说完,手里的资料册就被抽走了。
边野轻描淡写地扫了眼,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字迹娟秀清晰,看得出来下了功夫,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找我就因为这个?”他挑眉收回视线。
姜栀想起他在医院那吃人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嗯”了一声。
他轻嗤,像丢垃圾似的把资料册随意扔出去,浑身透着股张狂的野劲儿,“真把自己当我妈了?”
她脑袋一瞬空白。
边野逼近她,眉眼下压,露出狠色,“我不管你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或者压根就没这回事,都跟老子无关。”
她眼睫颤了下,直愣愣的,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你已经赢了不是吗?”边野神色嘲讽,“你把她哄的这么喜欢你不就是为了钱吗,她人虽然走了,肯定给你留子儿了吧,怎么,还不够?还想利用我得到边家的什么东西,权利还是地位?”
他眼底一片冷意,“她眼瞎我可不瞎,你别想从我这儿得到半个子,识相就给我滚远点儿,老子不高兴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姜栀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身后门开了又关,她捏着手心缓了会儿,慢吞吞捡起地上的资料册,沉默着往回走。
她从来没想过边野一直以来厌恶她是因为这个。
边家是家大业大,但她没有半点心思,她只想好好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后挣钱养活自己。
前世她没贪图过边家,今生也不会。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在大二就死在那个畜生手里。
第3章
安置黎女士的这几天,边家总是闷沉沉的。除了医院那晚,边野没有再回去过,一直到黎女士下葬,他都没露面。
可笑的是,他爸老边总竟然给他打了数十个电话。
黎女士活着的时候不着家,死了倒是知道做戏做全套,不愧是宿城闻名的慈善家。
他这几天四处浪,局组腻了就拉着几个狐朋狗友打球。
一个标准的三分投篮后,宋言旭忍不住哀嚎,“不是吧野哥,你要不要把人往死里打啊,抢又抢不过你,投又投不过你,你干脆把我当球打得了。”
“少废话。”
边野随意地抓着衣角擦了头上的汗,额发早被打湿,浑不在意,“再来。”
宋言旭心里叫苦不迭,自打黎姨去世,边野这玩的劲儿就一天比一天狠,像是不把自己搞废不罢休。
他倒是精力旺盛,可哥几个这几天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
但边野发话,谁敢拒绝。可怜了自己一秒钟,宋言旭刚运了个球,那熟悉的电话铃又来了,他忍不住咋舌。
都好几天没打过来了,怎么又开始了。
看到边野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他欲言又止。
边野没打算管,继续打球。但铃声响个不停,他烦躁地准备关机,却发现打来的不是老边总,是奶奶。
把球随手扔给宋言旭,他走到台阶边坐下,接通电话后顺了瓶矿泉水。
“奶奶。”他支着腿,姿态懒散。
对面传来慈祥的声音:“小野啊,你都好久没来老宅看看奶奶了,奶奶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边野灌了几口矿泉水,匀了会儿气,嘲讽道:“是他让您给我打的?”
老太太当下就否认,“我是他老娘,他还能指挥得动我吗?小野,奶奶想你也有错吗,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哦……”
老太太在电话唉声叹气,他眉头轻皱,“您别乱说。”
“我今天过来陪您吃个饭。”
老太太很高兴,“那可说好了,我让佩姨多做点你喜欢吃的。你把知知那丫头也一道带来吧,人多热闹,那孩子我也喜欢。”
边野不乐意,“您要见她,下次单独让她过去,我跟她不熟。”
老太太一秒入戏,悲春伤秋,“哎,人老了就是没用,连个想见的人也见不着,还不如早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