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又是亲自走访又是安排暗卫,费了好大功夫拿到赵盼山徇私枉法贪墨敛财的证据,中途才发现原来大多竟是丞相手笔,又费了更大的力才将位高权重的孔玉宣处置了,现在竟然又要重新来一次。
“唉……”
景煦没忍住叹了口气,宓安笑了一下,问道:“叹什么气?”
景煦也不管宓安听不听得懂,随口抱怨道:“他若是突然被马车撞死就好了,省得我费工夫。”
宓安翻过一页账本:“明日找人偷偷把他杀了。”
景煦摇摇头:“赵盼山雇了‘朝青’的人贴身保护,难杀得很。朝青要价高,看来他老早就开始贪污受贿了。”
宓安翻账本的手一顿,道:“你去朝青问问,多出点钱买他的命不就好了。”
“我哪有钱。”景煦把账本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况且朝青做事太过严密,派暗卫去是不行的,我亲自去岂不是暴露身份。万一来日传出去又要落人口舌。还是等证据确凿再要他的命稳妥些。”
宓安忍不住道:“既然做事严密,应该不会把你的身份传出去的。”
景煦看向他,疑惑道:“阿宓是困了吗?既然我多出钱就能让朝青违背先前与赵盼山的契约,那日后有别人多出钱他们肯定也会出卖我啊。”
宓安瞥他一眼:“我没困迷糊。朝青的主人是我的挚交好友,你让小五去就是了。”
景煦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坐到了宓安身边,一字一顿重复道:“挚、交、好、友?”
宓安低头翻账本,“嗯”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语气?”
“你有什么好友是我不知道的?还挚交好友,你的挚友不是只有我吗?”景煦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是不是萧起?”
还没等宓安疑惑萧起是谁,景煦已经喋喋不休地骂上了:“他对你是不是有非分之想?起的什么破名字这是?‘朝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用你的字?一个江湖组织这么嚣张,改天我就带人剿了他们。”
“我现在就去。”景煦越想越气,站起身就往外走,宓安赶紧拉住他,莫名其妙道:“这是在发什么脾气?萧起是谁?”
听到他这么问,景煦更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宓安更疑惑了:“知道什么?”
“你在江南的旧情人。”景煦阴阳怪气,“不叫萧起?那叫萧戚?修起?”
“?”
宓安半天没回过神,片刻,伸手搭了搭景煦的脉。
“没生病呀,怎么说起胡话了。”宓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是正常温度,“什么旧情人,我五岁就随父亲来京城了,而且你说的这几个都是男人的名字吧?”
“就是男人才可疑。”景煦还在生气,“为了你一路追到京城,还建立了这个江湖组织,是不是就等着你去当压寨夫人了?”
“什么压寨夫人,人家朝青是正经生意,又不是土匪窝。”
“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宓安既疑惑又好笑,问道:“替谁说话?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萧起,你别无理取闹。”
“那你说,朝青的主人是谁?”景煦一副只要他说就立刻杀过去的架势,宓安故意逗他:“不是说了吗,我的挚交好友,既是挚友,怎能随意向他人透露秘密?”
景煦一向很会抓重点:“他人?我是‘他人’?”
“?”
“账本你自己看吧。”景煦说着就往外走,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摸走了宓安袖子里的瓶瓶罐罐,“我今晚不回来了!”
宓安也不拦他,随口嘱咐道:“红瓶子里的没有解药,其他的都不致命,小心着用。”
景煦更生气了。
眼见景煦消失在视线中,宓安轻声道:“跟着你家殿下,别让他胡闹。”
“是。”
暗处传来一声回答,片刻间空气微动,微不可查。
景煦的暗卫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上一世宓安费了些时间才记住他们的名字和职责,只是那时他总顾及君臣之别,不愿使唤他们。
“小七。”宓安叫了一声,暗处浮现一个身影,应道:“公子。”
“来聊聊天。”宓安倒了杯茶,“坐。”
“属下不敢,公子有事问就是了。”
宓安便自己喝了口茶,问道:“景煦的所有暗卫,平时是怎么分工的?”
“回公子,我们共分四部,影、暗、明、没,部名便是我们的姓,所有人均以排序为名。其实顾名思义,‘影’负责贴身保护殿下与公子,‘暗’负责潜伏在暗处待命,‘明’则像正常百姓一样,有完整的名字、身份、亲属好友等关系,只是与我们联系时依旧用殿下给的名字,‘没’与‘明’是一样的,他们主要负责他国情报。”
“‘影’藏于暗处,随时调动‘暗’部。就是公子平日见到的我们了。”
宓安点点头,空茶杯在手间转了转,问:“景煦已经出去了,你们怎么不跟着?”
影七回道:“殿下命属下随时保护公子,万事以您的安全为先。”
“他把谁给我了?”宓安直接问道。
影七本来还担心宓安会觉得景煦监视他,听他这么问,才放心道答:“五、七、九,及我们能够调动的所有‘暗’。”
“他会不会人手不够?”
“除四部外,殿下另有一批直属暗卫。”
宓安认识了景煦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暗卫体系如此庞大,前世他也只见过“影”而已。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培养你们的?”宓安好奇道,“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如此周密严谨,难不成你们十几岁就认识了?”
影七道:“属下是七岁时被殿下纳入麾下的。”
宓安听了,沉默良久。
他与景煦初识时也是七岁。当时景煦九岁,宓安只觉得这小皇子很惹人讨厌。平时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样子,对谁都笑呵呵的,很会讨长辈喜欢。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其实对所有人都十分疏离,时时防备。
先皇后是在景煦五岁时去世的,没有母亲的皇子在吃人的皇宫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呢。
七岁的宓安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他只记得当时景煦总是顶着一张笑脸婉拒他的所有示好,久而久之他便也不愿意同景煦亲近了。
那时景煦身上总是有伤,问起来他也只说习武之人难免磕碰。原来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就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了。
自幼丧母,父亲又是这样的身份,景煦怕是从来没体会过家人给的温情。成年之后又要在亲兄弟的攻击陷害下争夺权力,千难万险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心上人又想要离开他。
作为皇帝,景煦从来没强迫过宓安什么,虽然嘴上总说不许他离开皇宫,但其实宓安想走也不会有人拦着。
哪怕身死,景煦也安排好了宓安后半生的一切。
“啪。”
“公子?”
宓安看了眼被他捏碎的茶杯,道:“无事,我没受伤,不用事事都告诉你家殿下。”
影七没有回答,宓安知道,他肯定会事无巨细回禀景煦,不过他也懒得计较,挥手让影七退下了。
谨慎如景煦,怎么会中了蛊呢。
宓安想事情时总想抓点什么东西,从前喜欢抓景煦腰间的玉佩,现在景煦不在,茶杯又碎了,一时竟然觉得手里空空,好不自在。
半晌,宓安无奈道:“你们谁去把景煦叫回来?”
第7章
景煦回来时眼睛朝天,手里还拎了两条鱼。
宓安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昭王殿下不是去剿灭朝青了吗,怎么,朝青总部在河里呢?”
“看在你跟我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你以后不许再找萧起。”景煦自说自话,把鱼交给影十七,让他趁新鲜烧出来。
宓安真是莫名其妙:“萧起到底是谁啊?”
“谁跟你道歉了?”
景煦犹犹豫豫,直接忽略后面一句,说道:“你以前说梦话一直叫萧起,还说不认识。”
宓安道:“我从来不说梦话。况且就算我说梦话,你怎么听到的?”
景煦避重就轻:“你在江南时没有青梅竹马吗?”
宓安真想抽他一顿:“我不是说了,我五岁就和父亲来京城了,有哪门子青梅竹马。”
要说“青梅竹马”,其实他和景煦才是。
“那朝青的主人是谁?”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宓安头疼地靠在榻上,心想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了。
片刻,宓安抬手扔出一块令牌,景煦接住,问道:“这是什么?”
“朝青主人的令牌。”宓安道,“这样的令牌天下只有两块,你拿着它随便找一家朝青名下的铺子,掌柜会给你安排好的。”
说起朝青,其实是宓安一手创立的。那时他正年少,正是骄傲轻狂的时候,又不知何处莫名传出他体弱多病不堪大用的传言,于是年轻气盛的宓安便赌气偏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