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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以破竹之势拿下豫中、江东各地,岂会寄托于鬼神之念?此事必定有诈。陈国近日恐有异动,派人通知斥候,定要时刻紧盯敌军,不可大意。”
  “是!”
  曹操绝对想不到,让他们这方如临大敌的“异象”,并不是障眼法,也非任何阴谋诡计。
  陈国军队这边……其实只是在做早操。
  冬季天冷,尽管有炭火取暖,后勤为所有士兵备上了保暖的衾衣,但为了节约资源,也为了适当锻炼,两支军队的将领下令,让军队中的士兵做最简单的军操。
  说是军操,其实是刘昀拿出后世的全国广播体操,让军部改进而成。
  比起高强度的军队演练,广播体操既能热身取暖,舒展僵硬的身体,又不至于让士兵劳累太过,在冬日生病。
  由于这支军操的原型是现代第三套中学生广播体操《放飞理想》,有各种夸张的踢腿动作,在不明所以的曹军眼线看来,简直就是巫蛊请神之术。
  混在一堆做军操的士兵当中,中军师郭嘉的神色堪称生无可恋。
  十年前,他被华佗捉去练五禽戏。十年后,已经过“而立之年”的他还得和一群年轻的兵士一起,在军中甩飞毛腿,这是何等的人生疾苦!
  随军医者接收到郭军师的哀怨目光,视若未见地将视线撇开。
  看他也无用,这是世子下的命令,让他时刻督促郭军师执行的养生之法。同为打工人,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相较于陈国军营中的“热火朝天”,冀州袁绍营中可谓是“冰雪严寒”,“寒风刺骨”。
  中军帐,袁绍死死盯着手中的密信,手指在缣帛上掐出数道凹痕。
  传信的士兵和屋内的侍从不敢喘气,生怕一着不慎,触怒统帅。
  “曹阿瞒说得对,便是再大的私怨,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也可暂且搁置,冰释前嫌。”
  袁绍喃喃自语,将缣帛丢入火盆。
  “取豫州密报。”
  侍卫低头行礼,趋步出门。
  没过多久,营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侍卫手中抱着一直木匣,恭恭敬敬地奉给袁绍。
  袁绍一目十行地看完情报,从喉口滚出一声含糊的冷笑。
  “陈国的发展之势,疾如燎原。看似来势汹汹,后方必然不稳。既然陈王刘宠病了,那就让他在陈国的封地里就此长眠。陈国世子不过一毛头小儿,能有多少本事,多少声威?只要陈王一死,陈国势力必定仓皇失措,分崩离析。”
  到那时,七零八落的陈国旧部就不再是威胁,而曹阿瞒,也当为他的张狂付出代价。
  袁绍唤来谋士团,让他们商议“诛杀陈王”、“火烧陈国”的计划。
  当夜,一封匿名密信从冀州发出,以最快的速度发往陈国。
  豫州,陈县。
  正在翻看文件的刘仪收到密信。
  事实上,陈王刘宠并未生病,之所以放出生病的风声,是为了给陈王的行踪做掩护。
  如今,陈王正带着一支军队,悄悄潜入益州,在法正与张松的带领下,图谋益州之地。
  因陈王刘宠不在,陈王世子刘昀,陈王次子刘巍远在江东,留守陈国的重任便落在陈王之女——高贤乡主刘仪身上。
  刘仪打小不爱武装,可自从在颍川遇到乱军,她深刻意识到乱世的残酷。自那时起,她逼着自己学自保之策,废寝忘食地研究军事谋略。
  在看完冀州传来的密信后,刘仪拧紧纤秀的眉,提起朱笔,在一旁的左伯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来人,将这封密令交给颍川议曹贾诩。”
  “是。”
  ……
  颍川议曹——贾诩收到信,都不需要拆开,只看着封泥,就知道难题又来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打开信笺,在得知袁绍的打算后,眉尾上挑。
  不知道该说这位袁公过于自信,还是过于乐观,竟然把陈王的性命当做制胜的法宝。
  “看来咱们的世子是被小瞧了。”贾诩低声自语,心念一转,决定给袁绍的人准备一个贴心的大礼包。
  两日后,袁绍的人刚到陈国,就看到城外设下的白幡与祭台。
  他们心中猛跳,向过路人打听,得知陈王已于昨夜暴毙,顿时欣喜如狂。
  他们赶紧将消息传回冀州,留下一部分人在城中观望。
  当袁绍接到陈王的死讯时,他心中并非没有疑惑。
  毕竟陈王死得也太巧了,怎么他的人刚到城,对方就提前暴毙。
  但当青州的军情传来,说徐州军和兖州军开始骚动的时候,袁绍精神一震,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班师南下,夺取兖州!”
  兖州就在冀州南边,只隔了一道浊河,袁绍早就想把兖州纳入囊中。
  若非兖州刺史黄琬让袁绍颇为忌惮,且曹操夺取渤海郡的行为惹怒了袁绍,导致袁绍不管不顾地与其相斗——袁绍早就忍不住向兖州发兵,带着铁骑长驱直入。
  如今曹操被两军牵制,黄琬老儿已年过六十,被黄琬视为左膀右臂的猛将张辽又带着军队在青州边境,短时间内无法回返兖州,这正是他侵吞兖州的大好时机。
  袁绍当即叫来谋士团,开启战前会议。
  袁绍的谋士田丰第一个提出质疑:“陈王病故一事是否有诈——姑且不提,兖州既然与陈国沆瀣一气,又敢率领大军前往青州寻衅,焉能不做好防守的准备?我方若要集结大军南下,于北部的防守便会削弱,若乌桓伺机来袭,主公该当如何?”
  此话说得极为刚硬,袁绍一听便觉得头颅上火。
  还不等他怒声呵斥,谋士郭图已上前一步,对着田丰横目而视:
  “元皓说得这是哪儿的话?乌桓王与主公结下秦晋之好,帮助主公打败公孙瓒,统领幽州,又岂会趁人之危?”
  田丰冷笑不已:“乌桓狼子野心,先前不过是忌惮公孙瓒的威逼,这才与我方结盟。若我方军队在南部大败,那第一个来侵吞幽州、冀州血肉的,就是乌桓人。”
  袁绍的别驾逢纪与田丰有旧怨,听到田丰这话,当即跳出来:
  “主公还未出兵,你便咒主公'大败',是何用心?”
  田丰大怒:“我何时咒了?”
  袁绍也觉得田丰刚才的话是在咒自己,本想命人将田丰绑起,又生生忍住:“田元皓,你先退下。”
  田丰刚硬道:“强敌在前,主公如何能轻信他人的谗言?郭图、逢纪二人心存私欲,竟不惜党同伐异、攻讦同侪。与这样的人同在一处,我什感耻辱。”
  郭图撇嘴:“到底是谁在党同伐异?我只对你的逆言做出辩驳,而你竟污蔑我与别驾'心存私欲'?”
  别驾逢纪向袁绍行了一礼:“主公明鉴。昔日我与审正南(审配)有怨,尚能为其美言,而我与田丰无冤无仇,又如何会咄咄相逼?”
  袁绍被吵得心烦,对田丰更无好感。
  见田丰还要胡搅蛮缠,他当即命人押住田丰的胳膊,将他带下去。
  田丰不可置信地瞪着袁绍,在被拖下去的途中,他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嘶声大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1],听闻陈国推行仁德,唯才是举——主公如此行事,又如何能胜过他们?”
  袁绍眼角一跳,当即勃然。
  “田丰,你莫非不想活了不成!”
  回答他的是消失在营帐外,宁折不弯的直言:“若不能直言相谏,与死何异!”
  田丰被士兵拖走,堵上了嘴。
  袁绍烦躁地按住兜鍪,对着心思各异的谋臣,第一次念起沮授的好。
  沮授曾是袁绍极为器重的监军、首席谋士,后来因为袁绍的忌惮,被分了权柄,一病不起,正在家中休养。
  袁绍长叹了一口气,决定给自己递一递台阶,去拜访重病的沮授。
  同一时刻,早已借病挂印,在荀谌的帮助下悄悄离开冀州,投效陈王的沮授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方的陈王回头:“公与,可是受了凉?”
  沮授摇头:“授无状,劳明公挂念。”
  陈王摆了摆手,让人给沮授送上一件大氅。
  沮授谢过:“多谢明公。”
  益州地势较高,气温确实低了一些。
  沮授漫不经心地想着,将“如何谋取益州”这件事又琢磨了一遍。
  第78章
  “前方有一处栈道,是通往益州腹地的官道。益州各大势力纷争不休,却对这条栈道的把控非常严苛,若从此道走,需得用计引开守卫。”
  益州郡吏张松向陈王一众讲解路况,话音刚落,便有两个男声同时响起。
  “我有一计。”
  “授有一计。”
  法正与沮授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
  新加入一个势力,尽早表现自己的价值, 已成了门客们的共识。
  两人皆是奇谋之才,不需要担心被人抢占先机。沮授在袁绍帐中早已习惯了被人截断话头的窘境,此刻平静而谦逊地轻抬右手:“孝直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