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他把前一日买来的猪单肩抗起,放在院子里宰杀,宰杀分割好,再拿去卖,赚一个差价,每日也有百来文钱。
他卖东西价格实惠,嘴巴又甜,一头猪很快就能卖完。回来还能再磨几屉豆腐卖卖,也能赚几十文、上百文钱。他父亲也喜欢吃他磨得豆腐。
中午他会休息会儿,下午有空还能抄些书。好在他年轻,精力十分旺盛,夜里还要读书,这般辛苦也并不觉得累。
赚的钱本来是够花的,还能买几间房,奈何药材实在太贵了。
还要攒钱娶媳妇,他本来是不想娶媳妇的,父亲却说临死前就想看他娶媳妇,还说他本是有娃娃亲的。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几日,他力气好似又大了些。
本来他力气就不小,不似好些书生那般羸弱,但这几日不知为何,他力气猛地就增长了。
他拿着一把一尺半长的尖刀往猪身上剖去,此时猪会激烈挣扎吼叫,寻常几个成年男子都制不住临死前疯狂乱窜的猪。
而他膝盖顶在猪身,把它压在地面,轻而易举地便钉牢了它。为了防止它乱叫吵醒老爹,也让它受些苦头,他十分干脆利落地剜了猪心,切了它的脑袋。
忽然一块瓦片跌落,萧喻之抬起眼。
四目相对,萧喻之看见很奇幻的一幕:一位年轻的英俊男子正像书中侠士般,背着一位姑娘在墙上攀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难以想象。
昏黄的油灯中,都能看出背上的姑娘肤色胜雪,秀丽之极,自有书卷清气,真如明珠美玉。只是这位姑娘睡得正香。
萧喻之握紧了尖刀,想,这男子是谁?看着仪表堂堂不像是采花贼一流,但……
殷真经暗道不好,他原路返回,夜色还浓,哪知就被人瞧见了,看来他要再爬高一些,小心一些。
殷真经正要往一栋高墙跳去。
一把带血的尖刀直射向他——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是拐带怎么办?萧喻之向殷真经射了刀子。
殷真经偏身躲开尖刀,尖刀直插|进墙面,如果不是他躲开,应该要射中他的右腿了吧。
好俊的手法——这人书读得好,功夫也好,读书人就是厉害!
殷真经一手攀牢墙面,回过身看了萧喻之一眼,很快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萧喻之走上前,把尖刀拔了|出来。
.
秦王府。
殷真经悄悄地从窗户内跳了进去,解开了绑带,用手腕扶住花闲的背脊,把她放了下来。
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上,解开了她背着的包袱,帮她把鞋脱了,盖上衾被。
这样轻飘飘的,要多吃点饭才行。
又从窗户悄悄地跳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中。
第8章 符书
卯时破晓时分,花闲猛地咳嗽了起来。阿宝听见声音,忙从耳房走过来帮她端痰盂、顺背。
阿宝看着花闲衣裳都未换,便猜她夜里出去了。
花闲事先和阿宝说过了,阿宝虽然不信,但也只会默默守护她。
这回,花闲一直咳,丝毫不见停,脸都涨紫了,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动静一大,把隔壁的香云、朱离等人都惊醒了。
香云她们披着外衣走进房中,“夫人怎么了,怎的咳得这么厉害?”
花闲手紧攀着痰盂,用力过度,指关节泛白,她猛地大呕一口,哇啦啦吐了一滩污血。
阿宝吓了一跳,急得快哭了,“夫人,您还好吗?香云,快去叫大夫!”
花闲吐出了这口污血却觉得好多了,血迹中有一块黑黑的东西,吐出这玩意她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应该是吃了玉珠果的缘故吧。
花闲歇了口气,道:“不用找大夫,去烧汤,我要沐浴。”
慧莲比他们都起得早,她顾了个老婆子每日帮带她小孩,他们就住在秦王府外围的庑房内,每日晚上她做完事都会回到庑房和孩子过夜。
每日早晨天还未亮,她就来到花闲院里生火烧炉,再去府里的大厨房拿些菜蔬鱼肉来整治。
花闲院里的小厨房费用不走中公,里面的花销都由花闲自己出,慧莲的月钱也是由花闲出。
慧莲一个月的月钱有二两银子,比大丫鬟的月钱都多,虽然花闲这冷清,难有出头之日,但蕙莲带着一个小孩,也不想那么多,只想多攒些钱,先把孩子养大再说。
阿宝从朝阳五凤妆盒内拿住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中盛着清澈的玫瑰香露,这是花闲自己滤制的。沐浴前,倒一滴在水中,有清香。
花闲用青盐擦了牙,簌了口,便去沐浴了。
在这个当口,朱离赶忙来到花闲房中打扫卫生,先用掸子把家活物件掸了掸,再用抹布小心地擦拭着镜台、妆奁、书桌、花瓶等。做完这些又另拿了一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地板。最后再把抹布洗净挂好晾晒。
阿宝把花闲床上的凉簟枕席、夹沙被换了一套干净的,又用熏香仔细熏了一遍。
香云则回到屋里描眉点妆,重整云鬓,挑选鲜亮的衣裳打扮着。
花闲沐浴后,坐在椅子上,任由阿宝为她篦发,一大把黑鸦鸦的青丝如绸缎般,握也握不住,滑溜溜地从掌中滑走。
花闲让朱离上前一步,瞧了瞧他:乖巧地站在那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双丫髻,身着一件天青布衫,腰间系着汗巾,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孩子。
花闲想起殷真经说的话,一把抓住了朱离的手,朱离却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花闲抓紧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开,他的手指腹粗糙,像干惯了粗活,手指却很修长,骨节分明,竟比她的还长一些。指甲却被拔了六个,新长的粉肉还未变硬,看着十分丑陋。
她尝试把他的袖口卷起,朱离却猛地抽回手,跪下低头喊了声,“夫人,奴婢污秽。”
花闲想着,自从朱离来了她院子,她也从未关心过他,他年纪这么小,却糟了大罪,还能如此乖巧伶俐,她不由心生怜悯。
她柔声道:“乖乖听话朱离,把手给我瞧瞧,阿宝也不会乱说的。”
说完又拉起他的手,他这一次没有反抗,只是低着头发抖。
花闲卷起了他的衣袖,遍布丑陋的疤痕:淡青的鞭痕、掐伤、烫伤,蜈蚣般歪歪扭扭粗大的伤口上结了痂,旁边是皱得白烂的烫伤,各种痕迹交杂在一块儿,触目惊心。
花闲不经有些暗恨,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之人,这样对一个孩子?
百花楼的人和客人打人从不打在脸上,打在脸上就没卖相了,坏了规矩。
朱离的中衣是窄袖,袖口到了手肘关节上一点就没法再往上翻了。
阿宝倒吸一口凉气,默默无语。
花闲对阿宝说:“阿宝,去把玉雪膏拿来。”
朱离这些伤基本上都快好了,他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余,只留下丑陋的疤了,普通的外伤药如今再敷,也没什么用。
这玉雪膏百两银子一盒,去疤用的,花闲不是小气的人,她素来喜爱乖巧伶俐的女孩儿,入了她的眼,她就更舍得了。
“回头让你阿宝姐姐给你煮些化瘀的汤药,”花闲挖了一些玉雪膏出来,指腹细细涂在朱离胳膊上,“日后早晚涂一回。”
朱离低着头小声道:“奴婢谢过夫人。”
花闲也没什么话好安慰朱离的,摆摆手让他去院子里和阿宝玩会儿。
“阿宝,你让慧莲中午多做些好吃的,我们一块儿吃,还有待会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人进来。”花闲吩咐道。
等他们走后,花闲从里头把门栓扣上,把盒子里的符书拿了出来。
看得出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书,泛黄的纸张有些发硬变脆,但它的材质很特殊,花闲一时也看不出来是哪种纸。
这书是玉皇庙的老古董,玉皇庙是长安城最有名望、最大的道观,这本书据说是他们老祖宗留下来了,许多道士都研究过这本书,照着里头的符文画过符,只不过画出来毫无用处。
渐渐的,玉皇庙的道士们也对它失去了兴趣和信心,扔在了书库里,束之高阁,被人遗忘。
正是因为如此才被殷真经得了机会,让里头的小道士偷偷拿出来卖了。
不过,如今灵气复苏,这符书就不一样了。
梦中,玉皇庙可是出了一位国师,他甚得当今陛下的信赖和欢心,他的本领中,有一项很有名的就是画符。
灵气复苏,人有谲力、元力、神识。谲力代表一个人的潜力,很大程度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开发秘术。但过高又控制不了就会变成“怪”。谲力这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怕的东西。
元力则代表持久力、薪火、能量。运用秘术的时长。
而神识,她梦里也没接触过。不了解。
她在梦中谲力很低,元力颇高,身子一直很羸弱。
结合梦中的情景,细细揣摩,她谲力低,很难开发秘术,她便想试试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