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步月这辈子所有的不清不楚都是和舒枕山搅在一起的,舒总倒是轻轻松松就能和他两清。
冉步月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客气:“那麻烦舒总早点给我发账单。”
两人都语气平静,却你一句我一句呛得有来有回,郝乐头疼地自言自语:“真搞不懂,芝麻大点事,你们怎么能掰扯这么久……”
舒枕山心说,你懂个屁。
而且芝麻也不小。
三人的气氛有些沉闷,与舞池狂欢的氛围格格不入。郑二少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随手一推怀里的嫩模们,叫她们把这三个人拖进来,在本少爷的派对上不蹦迪不喝酒还板着个脸是几个意思?未免太不给面子!
漂亮姑娘们像蝴蝶一样飞过来,拽住看起来最腼腆的冉步月,将他拉进万花丛中。
不知道哪个上头的公子哥喊了句:“罚酒!罚酒!”其他人也跟着嗨起来,喊着要罚冉步月酒。冉步月看了眼,李曜也在起哄之列,脸部酡紅,估计也是被人灌了酒。
咱们的大设计师ran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吗?洋人比我们玩得花多了吧,直接罚酒多没意思,玩dentist's chair!
dentist's chair! dentist's chair! 众人高喊。
视线焦点中央,冉步月很随意地不知道看了谁一眼,接着把目光投向拿着酒瓶的模特,懒散地勾了勾手指,意思是来吧。
众人尖叫,喔喔——
漂亮姑娘款款而来,高举起手中钻光闪耀的酒瓶示意众人,限量版oval伏特加,瓶身镶嵌有7000颗施华洛世奇水晶,酒精浓度45%。
冉步月松弛地坐到吧台椅上,配合地让姑娘捧起他的下巴,接着仰头,张开嘴。
烈酒从细长的金属酒嘴中倒出,直接灌进冉步月嘴里。
“牙医椅”的名称便是由此而来,被拉酒嘴的人要张大嘴巴,像在做牙医检查,因此得名。
姑娘很懂效果,故意拉高瓶身,让透明的酒液撒到冉步月唇边,从白皙的下巴滴落,泼湿了一大片衣服,顺着胸口往下淌。
半干不湿的白色衬衫本来就紧贴着肌肤,这下更是湿得彻底,半透明的布料勾勒出浅浅的肌肉线条,青涩又放荡,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尖叫声此起彼伏,冉步月慢条斯理地推开了衬衣的扣子,白得发光的薄肌若隐若现,黑色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胸口,像只刚出水的海妖,掀起一阵更疯狂的尖叫。
郝乐坐直了身体,眼睛都瞪大了:“我…丢……阿冉这么劲。”
一旁始终沉默的舒枕山突然扔了手中的银叉,铛的一声摔在地上,霍然起身。
“诶,你要干嘛啊?”郝乐咽下第八个威士忌焦糖布丁,想扯住舒枕山,没扯到。
舒枕山语气淡漠得让人毛骨悚然:“去灌他。”
郝乐唰地清醒了,大喊使不得啊使不得!
再一轮!再一轮!大家叫声不断。
姑娘用眼神征求冉步月的同意,冉步月大方地朝她笑了,主动张开嘴,艳红的舌面上闪着水光,像一枚钻石舌钉。
三秒拉酒嘴,每一秒都数得很慢。
炸裂耳膜的尖叫声和辛辣的烈酒一起灌入体内,冉步月闭上眼,居然感到久违的爽快。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不在乎有属于某人的一道。
冉步月在翻涌的眩晕中睁开眼,扫视狂热的人群,没有看到某个人影。
倒是见到李曜喊得好激动,看他的口型,大概喊的是“再来,再来”。
连着喝了至少两盎司烈酒,酒劲上来得很快,冉步月觉得自己需要缓缓,但亢奋的精神不受控制,还是在铺天盖地的声音中张开了嘴,示意姑娘再来第三轮。
姑娘刚倾斜酒瓶,就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了瓶身。
稍一晃神,酒瓶不知怎么便到了舒枕山的手里。
冉步月仰头,猝不及防看到舒枕山隐怒的脸,忽然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里盛满了波光。
舒枕山挡在冉步月面前,宽阔的身型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他俯身掐住冉步月的下颌,迫使他高高仰起脸,野兽般危险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扑在冉步月耳廓,让冉步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舒枕山单手拎远酒瓶,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往外吐字:“冉步月,你想死是不是。”
冉步月乐得大笑,愉悦地反问:“哦,舒总,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呀?”
舒枕山哑声说:“他们真能把你灌死。”
冉步月笑容加深,轻声问:“舒总,我喝我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舒枕山抿唇不答,捏着酒瓶的手指隐约发颤。
两人在很近的距离间对视,僵持不下。
“诶诶诶,舒大总裁突然跑上来干什么呢!”郑二少不满道。
郝乐像只大鼹鼠似的拨开层层人群冒头出来,急道:“他要灌阿冉!阿枕你悠着点,阿冉受不了的!”
以舒枕山的程度,掐着人的脖子连灌一分钟的事情他都做过,完事那人立刻就被拉去了医院,所以郝乐真怕他玩出人命。但当时那人是死有余辜,按理说,冉步月远没有和舒枕山深仇大恨到这种地步。
“噢——原来想灌我的是舒总你啊。”冉步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直接来不就好了,啰嗦什么?”
说完,冉步月便伸手去够舒枕山手里的酒瓶,他越够,舒枕山便把酒瓶举得越高,让他怎么也拿不到。
冉步月皱皱眉,不耐烦地勾住舒枕山的脖子,身子微微离开高脚凳,整个人几乎缠到他身上,两条长腿夹住舒枕山结实的腰侧,像条绞杀猎物的水蛇。
细白的手指攀上粗壮有力的麦色手臂,风格差异鲜明的两条手臂重叠到一起。
肌肤大面积相贴的瞬间,舒枕山突然变了脸色,触电似的退开一步。
冉步月怔愣片刻,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这是何必,不死心地试探了一大圈,换来这样一个答案。
身体下意识的排斥是骗不了人的。
郑二少酒劲上头,气势汹汹:“那是我的酒,要灌也是我灌啊,shu你给我让开!”
他上半身还印着不知道哪个模特留下的吻痕,就那么大剌剌地亮着。
舒枕山转身,手臂若无其事地撑在冉步月身后的吧台上,已经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你的酒,我就不能灌?”
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气场让郑家少爷小声了些:“要灌也是我先灌,你说对不对?”
“要不还是我先吧?”舒枕山笑着跟他打商量。
郑二少红着脖子:“凭什么?”
舒枕山贴心地放低了声音:“或许二少不太记得,上次禅城的那块地,郑家是怎么拿到的了。”
众人只看到舒枕山淡定自若地说了句什么,郑二少神色就变得很不自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少当时承诺的回报,现在我还没见到影。”
郑二少倏然心惊,他猛然意识到,舒枕山说的“先灌”,好像是先灌自己,而非冉步月。
甚至今天舒枕山赏脸来他的首航派对,恐怕也是早有此意。
郑二少身后冒冷汗,试图蒙混过关,陪笑道:“舒总请,您先灌吧,灌多少都行。我还有三瓶,镶了7000颗真钻的。”
舒枕山点点头,和善地说:“好啊,那都拿出来开了吧,大家一起喝。玩嘛,图的就是开心,你说对不对?”
第12章 激烈反应
郑二少忍痛割爱开了三瓶珍藏的好酒,还得表现得乐意至极。最后整个甲板的人都醉得不成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热带水果熟透后的糜烂香气,玩得很乱。
舒枕山坐在清静的角落,能将整个甲板尽收眼底。
郝乐瘫在他旁边,餐桌上堆了至少八个盘子,他满足地摸着肚子:“要不是又馋郑家私家主厨的饭了,我才不想来。光看着他们玩我都觉得累,那个跳钢管舞的妹子转得我头晕。”
“嗯。”舒枕山面色淡然地低头敲字,时不时抬眼看一下人群,也不知道他看的是谁。
郝乐脑袋凑过来看舒枕山在忙什么,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惊喜道:“董事会同意造机器人啦?”
舒枕山又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还加什么班啊,还不快庆祝庆祝!去开瓶香槟!”郝乐推了他一把。
舒枕山:“在组建团队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
“……”郝乐幽幽叹了口气:“哎,阿枕,休息一天,机器人又不会孵不出来了。何必把自己搞得跟高三学生一样累?你又不用高考。”
舒枕山:“我要的。”
郝乐仿佛一个表情包:“哈?什么时候考?”
这么离谱的问题,舒枕山居然也答了:“三周之内。”
好吧,郝乐喃喃自语,我时常跟不上你的思路。
这些年承砚集团一直在稳步扩展在科技领域的布局,投资额都不算大,行事低调。但舒总眼光毒辣,几乎没有失败的项目。从几年前,郝乐就能看出舒枕山的野心,或者说,是他一直不愿明示的理想。
郝乐有时跟他开玩笑,说阿枕,你从世界第一的工学院毕业,回来做财大气粗的土地主实在太屈才了,你应该发明一堆新科技,带领全人类跑步进入赛博时代!
舒枕山反问:你不是说我应该去当男模吗?
郝乐妥协地耸耸肩:“行吧,你爱怎么加班都行,但是你就不能回公司加班吗?你看看这是能工作的地方吗?你也不怕哪个二代偷看你的资料然后泄露商业机密。”
确实不是适合工作的地方。舒枕山看着舞池里光怪陆离的光线,妖魔鬼怪般的男女……以及追光灯下那只灵动洁白的蝴蝶。
不论他们在玩什么酒桌游戏,打什么牌,冉步月都融入得很好,即使是从未接触过的新游戏,冉步月观战一局立刻就能上手。该藏拙时不露锋芒,该出手时大杀四方,手法很聪明,在人精堆里游走自如。滴酒不沾、借刀杀人地默默灌倒了很多人。
几个些真才实学的公子哥意识到他很厉害,邀请冉步月之后去他们的俱乐部,冉步月却笑而不语,像一只抓不住的精灵,转而投身旁边姑娘们的歌舞派对。
被酒湿透的衬衣早已不翼而飞,冉步月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谁为他披上的镶钻无袖背心,头上也戴着顶不知谁送的钻石皇冠,简直是上流世家的贵公子,冉步月被簇拥着,随着节奏轻歌曼舞,跳得漫不经心,美得毫不费劲,勾得人无法移开目光。
舒枕山从来不知道冉步月这么吃得开,在他的印象中,ran还是那个在派对上表现局促的大一新生,用冷脸掩饰拘谨,会偷偷询问舒枕山怎么叠口袋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像一只窝里横的乖乖手养鸟。
而现在,女孩子们的香水味缠绕着他的小孩,公子哥们称兄道弟的手臂搭着他的小孩,价值连城的好酒像雨滴一样落下,洒在冉步月和陌生人们放慢镜头的笑容上。
舒枕山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从那个飘满彩色气球的午后到现在,从那个只爱泡实验室的小男孩到现在熟稔推杯换盏的贵公子,冉步月已经独自走了太长的路。
在飘满辉煌金屑的慢镜头前,舒枕山心中居然只有一个想法——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冉步月肯定受了很多苦。
冉步月大概是玩累了,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身子就晃了一下。
风筝线被狠狠扯动,舒枕山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然而他还未迈步,就见到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模出手扶住了冉步月,低头关心询问状况,看起来笑容很温柔。
年轻人端来一杯温水,冉步月没推辞,看嘴型,他还对男模说了“谢谢”。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坐到旁边的矮凳上,手臂紧挨着手臂,笑着不知道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