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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任白芷面露得意,继续问道,“若统一开办,如何?”
  谁料李林竹却投来疑惑的目光,答道:“私造交子,等同于伪造官方文书,罪可流放两千里。”
  任白芷也好奇地反击他一眼:“这怎么能算私造?”
  “天圣时期便有益州交子务发官交子,熙宁元年又加重了私造交子的罪行,明确了官方发售交子的权利。”李林竹娓娓道来,嘴角却不忘带着几分讥讽,“你这些都不知?”
  原来国家这个时期开始就已经统一了纸币发行了啊。任白芷感叹道。
  这也不全怪她,历史教科书上只有一句,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乃宋代四川的交子而已。
  既然已经发行纸币了,那她很多来自二十一世纪金融从业者的基本知识点,肯定就能派上用场。
  于是她继续追问,“那官府发行交子,可有准备金?”她心中已有推测,官家发行交子,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没有预留准备金,这是新手玩家最容易犯的错误。
  岂料李林竹反问道:“准备金?”
  “即是发行一万贯的交子,交子务里至少应预留多少铜钱?”任白芷解释道。
  “你说本钱,自是有的。我记得,发行了一百二十万贯,官方储备了三十六万贯。”李林竹回答。
  “准备金率28%,相当稳健啊。”任白芷心下暗想,宋朝皇上也算负责。
  如果不是准备金,那是不是频率太高,通胀了?任白芷再次猜测新手玩家会犯的第二个错误。
  于是她再次追问,“那多久再发一次新的呢?新旧交子同时流通,是否会导致纸币迅速贬值?”
  “原本是三年一届,通常以旧换新,新旧并行流通,那不是发多了么?”李林竹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凡事皆有例外,熙宁五年就曾多发了一届,结果却未收回旧交子。”
  “那交子可贬值了吧?”任白芷想当然地问。
  “奇就奇在此,明明多发了一倍的量,交子竟没有贬值,依旧能兑换相应的铁钱,物价也未见上涨。”李林竹道。
  有意思,效果延迟了?任白芷再问,“那之后几年,物价可有上涨?”
  “有,但不多。今年我去益州游学,确实感觉物价比四年前贵些,但也不算多,百分之二三。”
  “你连这都知晓?”任白芷原本不过随口一试,未料李林竹对她那些刁钻的问题应对如流,竟无半点迟疑。
  她心中微讶,虽然生理上有缺陷,但他的知识面却毫无短板。在加之之前他显露的测绘天赋,还有他主业的医术,这人有些全才啊。
  一时间,心底竟生出几分赏识之意。
  “左右不过些无用之学。” 李林竹淡淡一笑,似有自嘲之意。“科举不考,行医又用不上,旁人说我做闲学,也不冤枉。”
  “你怕是误会了‘无用’二字?” 任白芷闻言,轻笑一声。
  她正愁这年头无人统计市面钱粮流通,无法精确评估经济形势,没想到身边竟自带一本行走的智库?
  李林竹见她神色莫测,立刻警惕起来,想起先前被她哄着画地图的经历,便道:“你又想哄我寻乐?”
  “我哄你作甚?” 任白芷蹙眉,随即正色道,“如你方才所说,官家多发了一倍的交子,而物价并未暴涨,这意味着什么?”
  李林竹不解,问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市面流通的交子,仍然供不应求。”
  任白芷语速极快,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最初发行的一百二十万贯交子,备下的本钱却仅有三十六万贯,官家一次性净得八十九万贯,反倒让民间受益。如今又额外增加一百二十万贯,而市场依旧稳如泰山。如此看来,这二百零九万贯的钱,就是白白产出的财富啊!”
  李林竹沉思片刻,不明所以:“所以呢?”
  “我那文里不写了么?流通生财!如今的经济活动因为流通的金钱不够,严重限制住了产生的财富上限。假若,我们能有法子,增加市场里流通的金钱,激发新的经济活动热度,那赚钱,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任白芷眉梢一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看到满满的银钱滚滚而来。
  她越想越激动,心下飞快盘算。若能在其中分得一杯羹,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是万贯家财!更别说汴梁的经济远胜益州,交子尚未普及,若能提前布局,甚至亲自布局,收益岂非更高?
  她的千万家产,要回来喽!
  “这可是价值百万贯的学问,你还说无用?” 她双眼发亮,语气认真得很,几乎要扑过去拉着李林竹一起做生意。
  李林竹望着她,不由失笑,半是惊叹,半是无奈:“如今就连商贾都羞于谈利,你倒毫不遮掩。”
  “我喜欢赚钱,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任白芷理直气壮地道,“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事吧?就是那种,一想到就热血沸腾,做起来废寝忘食,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沉迷!”
  是了是了,她要赶紧想法子搞到本金,无论是自己赚还是贷款还是筹措,然后着手收集分析不同店铺的经营状况,而不是局限于房价。
  这样,她便能通过引导资金流向缺钱但却有潜力的铺子,从而赚取收益!
  这可是长期赚钱的法子啊!百万贯潜力的蓝海啊!
  她越想越兴奋,眸光璀璨,语调轻快。然而她每一个词,都让李林竹想起自己伏案剖解尸体的深夜,那是他最隐秘、最不愿外人知晓的癖好。
  “你也有吧?” 任白芷察觉他神色异样,忽地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再次试探。
  李林竹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斩钉截铁道:“没有。”声音一如既往得平静。
  “君子可寓意于物,不可留意于物。”
  行吧。百分之九十九是个活佛。任白芷在内心松了口气,然后语气也松快了起来。
  “那还好我不是君子。” 她笑吟吟地道,“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李林竹怔了片刻,刚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客喜提着食盒进来,笑道:“主君,大娘子,早膳买回来了。”
  穿越至宋朝的首都就是这点好,饮食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隔阂。
  谁敢信,任白芷此刻嘴里吃的,正是一千年前的灌汤包!
  还没来得及吃第二口,她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名义丈夫,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是穿越而来的。
  因为李林竹趁她吃着灌汤包的间隙,正在书桌上翻看她之前所写的宋朝汉字字典!
  第18章 书坊
  任白芷脑中飞快盘算着,若李林竹开口相询,该如何搪塞过去才好。
  正琢磨间,便听他淡淡开口:“这册子,需要装订吗?”
  “啊?” 任白芷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不需要?” 李林竹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用来固定册页的金钗上,似笑非笑地道,“你这金钗可比装订一本册子要贵多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哦,好啊。” 任白芷随口应下,心里却隐隐警觉。
  他突然这么好心,莫非是看上了她的金钗?
  念头一起,她立刻开口:“这个金钗,是何小娘子为了报答我上次救她送的。”
  言下之意——别打主意。
  “难怪呢。” 李林竹意味不明地低语,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任白芷正琢磨着他的态度,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立刻道:“哦,对了,你是不是该把刚才给蔓菁的一贯钱还给我?反正也是给你药铺采购药物,理应报销吧?”
  李林竹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微微翻了个白眼:“我借口让她去采买药物,不也是为了帮你解围?她一个对药理一知半解的丫头,买回来的东西还不知能用多少,你还让我赔?”
  “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开除蔓菁了?” 任白芷一脸不解。她小时候就发现,自己说的话总是容易被人误会,想来这也是遗传了母亲的毛病——毕竟,一个不会好好说话的母亲,又如何教得出会沟通的女儿?
  李林竹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片刻后,叹道:“我看你还是该多出门走走,学学如何与人交谈。”
  “还不是你娘跟老太太不让我出门的。” 任白芷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李林竹微微一怔。他虽知家中长辈约束媳妇多有规矩,却不曾想竟严苛至此。
  但转念一想,老太太一向持重,许是有她的考量,便淡淡道:“她们自有她们的道理。”
  任白芷正要反驳,他却已随意一笑,道:“不过今日你与我同行,应当无妨。正巧,我知道万姓门外有一家书坊,可帮忙装订成册,离此不过一里,今日神保观又有庆典。去么?”
  “去!” 任白芷眼睛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正愁蔓菁走了后,没机会收集数据,谁知机会转瞬即至。
  赶巧了,万姓门附近,正是她下一步计划考察的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