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其他上仙都不下界。
她更确定,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莺然将仙令收起佩在腰上,向关熠和掌门辞别。
关熠一路送莺然出飞霄城,将自己攒了很久灵石买的传音玉交给莺然,让莺然有事联系。
他不舍又担忧:“你一个人走,我就照顾不到你了。要不我还是跟你同行?”
莺然调侃:“你与我同行,也不记得叫我吃饭。”
关熠诧异:“你还要吃饭?你不是已经四阶了吗?”
莺然无语:“我是阴阳道修啊,我不锻体的。要你照顾我,我早饿死了。”
关熠挠了挠头。
这段时间莺然瘦了,他还以为是她心里难过导致的呢。
莺然心觉好笑:“好啦,放心,有人会照顾我的。”
关熠诧异:“谁啊?”
怀真啊。
莺然不语,骑上飞驹,带上大花与小黄,对他挥挥手,离开。
*
莺然第一次孤身一人行走云州。
竟发觉,比与关熠同行更安全舒适。
每入一城,当地城主、世家或宗门,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为她安排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吃住。派出弟子为她保驾护航,直到她走出城外二十里。
到了荒野,路遇妖邪,妖邪也都会因为她腰间佩戴的仙令而遁逃。
起先她还不明白他们逃什么,以为附近出了大事,抓了一只小虎妖询问。
虎妖战战兢兢:“你是天、天霄的人……”
它们是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天霄的人不能碰啊!
伤了下界人,顶多被人寻仇。
伤了天霄的人,被荡平整座山头也只是仙人动动手指的事。
莺然心想这么看来,每座城的人在她一进城时就能立刻簇拥而来,提供最好的招待,也是因为仙令,而不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仙令,是他为她得来的。
莺然放了虎妖,摸摸仙令,继续上路。
这世界一夜之间,对她格外的好。
她去哪儿都很安全。便是去探寻那些大妖坐镇的荒山野岭,大妖也会顾忌仙令,确定她没有恶意,派小妖盯着她查探完,就催促她离开。
她这一路走得格外悠闲,每日还能抽出些时间修炼,读一读《鹤霄九冥诀》。
每每读到出现与修炼无关的字眼——“可以休息了”“去睡吧”“去吃饭”……
她便停下,去休息,去睡觉,去吃饭。
好似他仍在她身边提醒着她。
实在很想他时,她会看看发簪上的曦照神眼。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何徐离陵给它取名——见我。
日子一天天过。
莺然走遍了大半个云州,与其说找徐离陵,但这一路的闲适、这一路所遇之人的友好、尊敬,有时会让她觉着——
她是在游历。
就如千年前,年少的徐离陵游历懿王洲那般。
她逐渐学会放慢脚步,去欣赏沿途的风景,去摘漂亮的花送给自己。摘天涯海角的花,珍惜地夹在《鹤霄九冥诀》的书页里,想要以后送给他。
她终于明白,她要留下这个世界,他便将这个世界送给她做了礼物。
他赠她无上的威名、赠她无限的崇敬、赠她这世间最好的款待。
他要即便他不在她身边,这世界也能代他,让她过得很好很好。
*
再次听闻徐离陵消息,是莺然在云州游历的第三年。
岳朝秋突然下界,激动得不能自已:“我找到了!我找到洪荒大狱了!”
彼时岳朝秋一身狼狈,身上还带着数道剑伤,但眼眸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莺然先是愣怔,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与心潮澎湃。
只觉心突然空了空,整个人恍惚不已,突然间呼吸困难。脸上抽动着想笑,眼眶和鼻腔却酸得厉害。
她稳了稳心神,先关心了岳朝秋的情况。而后才小心翼翼般问:“在哪儿?”
“跟我来。”
岳朝秋带她上天霄,往无极天去。
神帝一死,无极天没了神帝的天地结界,众仙皆可往来。
如今此地空无一人,却四处皆是凌厉可怖的损毁。
熟悉的痕迹,令莺然立即想到了她曾在秘境见过的、那被徐离陵损毁的神殿。
那一道道痕,几乎能让她瞬间确定,他就在这里。
岳朝秋快步走到虚空之前。
虚空前原本放置的神座,早已被损毁。
岳朝秋难耐激动:“洪荒大狱,就在这片虚空之后。”
莺然望向虚空,五味杂陈:“我探查过虚空之后……那里是一片云海,什么也没有。”
她早在最初来寻找徐离陵时,就探查过这里所有的地方。
用眼睛、用能量、用一切她能用的方式,探查这里的每个角落。
可是,都没有他的痕迹。
岳朝秋:“因为需要破开这片虚空。破开虚空,虚空后面,便是洪荒大狱!”
他话语里充斥着成就感的喜悦,述说当时的情况。
他本就时常来此探寻,但从前也一无所获。
可在前不久,他依循徐离陵先前比剑时的指点,静心凝神领悟剑道,以剑道又突破一仙境后。
再来到此地,他便隐隐察觉出了,神座后的虚空之中,有着令他颤栗的危险存在。
这是剑的感知,是战意的本能。
为防神帝留有后手,又有灾厄。他立刻召请众仙协助,齐心协力试图破开虚空探查。
结果,他们倾尽此生仙力,终于将虚空撕开一道裂缝后。
扑面而来的是,磅礴慑魂的杀气,将众仙纷纷打伤。
岳朝秋首当其冲,受伤最重,但是——
岳朝秋抚着脸上一道还没能愈合的锋锐之伤:“但是我察觉到了,那是剑气!是徐离陵的剑气!我和他比过剑,我绝不会认错!”
那一刹那他确定,虚空背后,是洪荒大狱。
而徐离陵,真的就在洪荒大狱之中!
岳朝秋事后再请众仙帮忙,然而众仙顾忌徐离陵如今的情况,犹疑不决。
只有玉虚风、段玉山率领几人协助,一起再破了几次虚空。
然而每次只撕开一道裂隙,众人便被打飞了出去。回神时,裂隙又复原了,无法深入调查。
岳朝秋今日又试了一次,这一身伤,就是由此而来。
他原想等找到了徐离陵,确定了情况再告知莺然,也好无论结果如何,都让莺然能有个心理准备。
可他们实在是进不去。与玉虚风商量之下,便还是去找了莺然,告知此事。
说罢,他向莺然行了一礼:“耽误了这么久才告知此事,还望见谅。”
莺然摇摇头,对他和玉虚风、段玉山等人致谢。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考虑。
她步步走近虚空,伸出手,轻抚那一片如云雾缥缈、什么也不存在的空旷。
他就在里面。
她一开始就来找过的。
可她竟然没有发现,就这么在下界找了三年。
究竟是阴差阳错……
还是,这也是他的预料之中呢。
他说过,倘若她死了,他就为她守孝三年。
今年,是他离开的第三年。
他的剑在里面,那他的人呢?
莺然低垂眼帘,请岳朝秋离开。
岳朝秋:“这……您有办法破开虚空吗?”
这虚空可是集结众仙之力,才只能勉强撕开一道口子。
莺然:“或许有。”
岳朝秋颔首,提醒她小心,并不试图窥探她的破空之法,告辞。
他走后,莺然唤来小黄:“这背后便是洪荒大狱,你有办法开启吗?”
小黄想了想:“可以试试。”
莺然带着大花退后。
大花难得夸赞小黄一句。
小黄一点也不高兴,反倒很紧张。
虽然是它的老家,但那对它来说已经太久远了。它不确定它能否开启,只是搜刮传承记忆试一试。
它大吼一声,化身大荒仙兽真正原身,身形大得几乎占据半个此方大殿,如同一座小山。
一身漆黑毛发、足踏黑云生麟甲,尾巴上一簇黄,宛若烈火般灿烈、如同在簌簌燃烧。
大花惊叹,习惯性地说它:“你以前打雪飞霜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小黄嗓音低沉浑厚:“下界灵气不够。”
且此时已非大荒时,现大荒真身,是要燃烧它大荒之血的。之后它可得多吃点灵食补补才行。
莺然感激地摸摸它。
它迈步走到虚空之前,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一头撞向虚空。
原本只是云雾缥缈的虚空,猛地震颤一下,凭空似出现一道巨大的无形屏障。
小黄抵着屏障,似乎在抵抗着什么,脚步不断被逼退,又不断地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