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等到片刻,建筑物这条街上的尽头,重重黑影浓烟掠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里,
循着身影逼近脚步声也愈发清晰。
上原由理子今天穿得一身黑,与她平日的装扮别无二致,头发高高的束成马尾,两把短刀缚在腰间。
这是她学生时期常用的武器。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今天她穿着低矮的高跟,踩在地上带着塔塔的声响,那边电线里蹦出来的电花声音更重了。
都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远处人们惨叫的声音,武器之间碰撞的咔咔声。
不知怎的,或许是现在的环境确实与平和二字沾染不上关系。羂索眯起眼,眼也不眨的紧盯着她。
“文吉。”
直到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嘴唇吐露出这两字,他胸口才卸下了口气,感觉刚才的风声都是错觉。
“由理——”
“砰——”
短刀的利刃横跨在他眼前,离眸子只剩下五厘米的距离,就被他空手接了下来。
皮肉的组成的掌心仿佛铁皮,被开了刃的刀砍过也没有丝毫伤口痕迹。
脚尖一点猛然跳跃将距离与女人拉开,他甩了甩右手,从他身体里下意识蹦出来的触须一下就收了回去。
羂索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上原由理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尘灰在这整个涩谷战场扬起,两人横跨着的距离也升起了阵阵烟灰。
待到灰尘离去,由理子仿佛这才真正听清了他问的话。
她望着男人的右手,就是那只手,刚刚在接下她攻击的时候下意识生出了触须。
喉咙开始干涩,她眨着眼双手拿着短刀甩了个剑花,“知道什么?你不是文吉?”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个迎劈!她整个人竖在半空,右手短刀反砍向羂索,在男人猝不及防之时右臂就甩在了半空,最后掉落在地上。
由理子:“你想知道什么,就去地下里问我爸去吧——现在!给我从文吉身体里出来——!!”
男人身体迸发出无数的触手,他看了眼甩在地的手臂,不在留有余地,与女人缠斗了起来。
花光在钢铁般的触须贴片里迸溅,肉眼无法捕捉的打斗交缠,最后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眨眼撞在了墙壁上,墙体坍塌,灰尘尽去,由理子站起来擦拭着额头上滴落在眼眶的血。
羂索掌心在太阳穴拍了拍:“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按理说我感觉我演得很好,和上原文吉那懦弱劲儿一模一样,说真的,演得我憋屈死了,在你面前。”
由理子额头上的血越掉越多,整个眼眶仿佛充血的状态,她也不再顾及,将挡在视线前的碎发刮在脑后,被鲜血染透的粘腻触感让她心都打着颤,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你个怪物管你奶奶我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的——”
又再次迎面奔向俯冲——
刀刃砰然撞击,她砍掉撞在脸上的无数触须,“就你身上这死劲儿!还想当人??!做你那咒灵大白梦呢——!”
“小时候你突然现身在我面前说五条家杀害母亲的事,你觉得你那悲伤装得出来吗!你个傻逼!!”
“还问‘怎么知道的’?‘何时知道的’?蠢货——问出这话的你脑子没长吧??!‘”
“还’装得好‘??”短刀刀面划过羂索脑上的绷线,一个粘腻的液体从上面流出,“我去医院里一查就知道你那出车祸的借口是假的!”
骤然间线条绷断,羂索也不装了,手抬起来食指缠绕住线头,头颅就那样敞开,粘腻的、污秽的、恶心的液体顺着头颅那条横着的线滴落。
“啊,这副身体虽然我不满意,但是好歹等会儿还有用。”他开始狞笑起来,那副敞开的头颅里面,一个脑花稳然立于里侧,上面的牙嘴龇出,恶心的笑出声:“开心吗由理子!看见你父亲的身体这样!”
“我啊!可是用上原文吉的身体吃了无数的咒灵,才好不容易让他这副一丁点咒力都没有的身体变成这样!”
无数的触须扬在空中,上面有着毛刺、肉芽,在幽蓝的灯光下印出黄色。
“他应该感谢我让他死后还能拥有咒力!你也应该感谢我——!”
话未落,暖黄的光球猛然悬于半空,骤然向他方向袭去——
鲜血滴落在地,坍塌在地碎裂的墙体断发碎屑。
耸立在高空的大楼从下往上还在一点点掉落下墙块,慢慢的最后一次性遽然坍落“轰然”的一声将羂索砸中。
由理子额角的血已然完全浸透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是红的,当灰尘扑进了眼里她也没什么感觉,任由着神经从眼瞳传达递进,泪水就那样一直流个不停。
她觉得一定是眼瞳刺激神经的原因。
仿佛将一切情绪都归于身体的功能机制触发就能显得不那么强烈,只要欺骗,身体的保护机制就会触发开关。
所以一定是眼瞳刺激神经的原因,要不然,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披着文吉的躯壳的人、他身体上被自己挥出的刀光刺出的血,他那些触角——
如何去面对。
由理子用力眨眼,迎着尘飞的余烬。
羂索被掉落的钢筋混泥土砸落,汩汩的血从里面冒出。
指节从里面伸出,过分用力的捏住坍塌的墙体,最后捏碎。他匍匐着爬出来。
那些掉落在地的触手肢体还在像个毛虫一般的蠕动,由理子一脚踩上去,静静看着他。
一望之下,那些呼啸而来穿插过脸颊的躁动的晚风,带着丝微微的暖,沉入深渊的记忆中仿佛爬出了须臾的片段——
同样的暖意,一双手拂过尚且还有幼小的她的脸颊,她被男人轻柔地抱在怀中......
——“爸爸!今天给我扎个竹蜻蜓吧!”
模糊的光印在男人脸上。
“今天不行由理子,今天爸爸要出门工作了,马上就得走。”
小由理子:“啊......”
“但是等到你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回来啦。我的宝贝,到时候爸爸给你扎一百个竹蜻蜓好不好。”
小由理子:“还有青蛙!”
“好,青蛙、蝴蝶、蚂蚱,都给你扎。”
风刮过来,面前的男人头上的脑花笑声狰狞。
由理子怀里揣着的跨越时间的信纸变得滚烫。
——“我很想你亲爱的,不出意外明年绿意洒满大地的时候我就会回到你身边,那时候由理子都快6岁生日了,都可以上小学了。”
眼泪滴落。
由理子觉得欺骗也无法让身体的保护机制起效了。
胸口好痛。
“你......给我从文吉身上出来——!”
第47章 “那就杀了。”
直到盈透半边天的暖黄光晕照下, 控制着文吉身体的羂索眯眼,正打算挥动躯体再次攻击,却在那些布满整个天空的光球袭击下突然无法动弹。
光球化作液体砸向地面,水花会从里面迸溅出来, 滴溅到泊油路上, 宛如血管般在地上蔓延张成大网。
最后大网在地面升出密布的触角张到半空, 抓住羂索的腿, 以猝不及防之势迅速沿着大腿向上爬, 螺旋式缠绕,胸腔、腹部、脖颈、后脑——
最后将头颅的那贴断平整的线条绷直, 最后那脑花再次暴露在天空中。
暖黄的触角猛然朝脑花袭去——!
噗呲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一块恶心的白花花的粘腻脑花掉落。
由理子短刀甩花直接掌心脱落向那边刺去——
却在猛然的烟灰中骤然消失, 不见踪影。
徒留上原文吉的躯体躺落在坍塌的建筑墙块上。由理子一直挺着的脊背一下就倒塌,像个已经枯萎的朽木,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下。
徐徐的声响最后消散,就连扬在半空的石子沙砾都掉落了个干净。
如今这片场域除了上原由理子静静跪着,头颅埋进地里。
远处呼啸而来的风带着轻微的血腥味, 在这片空旷场域席卷。
她站起身,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收起短刀朝上原文吉的方向走过去。
他被占据了身体许久,如今就连躯壳也留不下, 从头颅沿着脚底, 此时正在慢慢的作余烬消散在半空中。
由理子跪下躺在他身边, 将信纸从怀中掏出,“你当年也没回来成, 连妈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她可是专门用咒力留下来了信噢。”
信纸敞开,她一字一句念出——“信上说, ’我知道我应该活不了了‘,嗯......吐槽一下,我觉得幸纯女士也大义凛然了,生下了我这么个麻烦的家伙,还带着你一起逃亡,她真的怪不容易的,对吧。”
由理子侧过头,眼前的躯壳已经慢慢散了三分之一。
她转回头继续念着,“’但我永远爱你‘,她说她永远爱你。”眼尾滴落的泪水埋入发丝中,她看着最后一句,最终还是将那句“由理子交给你了”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