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摆明了是反讽,闹得大家又吵成一团。
髭切正准备去看看情况,就忽然瞥到一个身影,先一步停下脚步。
下一秒,压切长谷部气势汹汹地走进人群中,面色沉沉:
“如果我说,他真的有可能是呢?”
第65章
这话一出, 人群先是霎时变得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以为他在开玩笑,摆摆手:“还是讲点别的吧长谷部, 我们在聊这种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呢,不要扯跑题了啊。”
他说完, 左右看了看, 却发现没人符合自己, 回到刚才的话题。
众人的表情各异,也各有各的奇怪。
有人听到这话就像是印证了什么心里隐约的猜测,一瞬间神色无法用语言描述;有人看上去对情况也很茫然, 但注意到压切长谷部的表情似乎不像开玩笑, 明智地先保持了安静。
压切长谷部一路走来已经听到了很多离谱的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最开始明明说得应该还是蛮清楚的, 怎么最后能被传成这样,但他知道他得抓紧时间赶紧解释清楚——至少要在审神者今晚回来之前解释清楚。
“消息最开始是我传出去的,”压切长谷部说, “但我最开始的话无论如何一定不会是你们现在讨论的这个, 在那时候,我说的是:我或许有了主公的消息, 并且有至少50%的可能性证明他的身份。”
“真的吗?”
众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狮子王率先憋不住,他急急追问, “你说你有他消息了——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当时为什么要走?”
他是会看脸色那一批的,但也只是稍微会看一点, 但不多。
所以此刻一听到有主公的消息, 并且听起来信息来源还很明确,他立刻就把别的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 一双眼紧紧盯着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看过去:“我无法回答。”
这答案让狮子王有些恼了:“喂!”
明明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怎么这时候又回答不上来了?!
“我的意思是,”压切长谷部看向其余所有人,这一次的回答他是说给每个人听的,“我并没有完全肯定,所以也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案。”
这话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半天还是一点信息也没有透露。
莺丸原本安静地藏在人群中,此时想到对方来时说的第一句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
接着,他的目光钉在不远处的髭切身上。
对方十分敏锐,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两振太刀很快对视。莺丸眼眸中闪过一丝什么,眨眼间便变得了然。
原来如此……是要试探吗?
他收回视线,原本已在喉间想要向压切长谷部问出口的话被他吞下,继续保持沉默。
众刃已经被棕发打刀来来回回说着的那点话绕昏了头,实在有人开始感到莫名其妙了,皱着眉说:“长谷部,你没什么事吧?”
烛台切光忠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担忧。
谁都知道这振主控打刀在主人消失之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颓废,虽说能够听到主人的消息让他们一时之间十分惊喜,但这种惊喜也不得不在压切长谷部诡异的态度中慢慢被消磨干净。
他话里的意思虽然隐晦却也明显,他担心长谷部是否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将幻觉一类的东西当了真。
压切长谷部其实自己也拖不下去了,他眨了眨眼,使眼角那滴汗水滑落。
嘴都有点说干了,再不来的话……正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什么,松了口气,也终于不再说些神神叨叨的话。
“我很正常,也没有在开玩笑。”他提高了声音。
“但是这样的事情或许在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讨论比较好,所以此番我只是想先解释一下传闻。具体的解释,我想等人都到齐了再说明。”
在人群的后面,有注意到这边动静,好奇地走过来的刀剑们。他们听清了压切长谷部的话,便是神色一肃。
很显然,在这之前,他们也才被压切长谷部那一番要说不说的话折腾过。
老实说这种事发生在这振打刀身上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会听到他这么语焉不详地说着什么,因此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想到了他是不是人不太对劲,这是很正常的事。
到现在看对方的行为,却能从中读出逻辑——他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并且这样做是有着什么明确的目的。
众刃慢慢围过来,有眼色的刀剑也已飞奔去叫少数不在场的那些人。
压切长谷部舒出一口气,心想他做到这个程度也算够卖力了吧,说到底这种行动根本就不适合他啊!
昨天被源氏二人找上的时候,他一开始还很摸不着头脑,甚至其实因为他本身就是审神者至上的刀,在主人还在时都或多或少有点独行侠,主人不在了更是变本加厉,基本不愿与人来往。
所以当时他是不愿多说的,甚至连听听对方想说什么的兴致都没有。
然后髭切就用一句话扣住了他的脚步。
髭切说,你也怀疑他的身份了,对吧?
仅因这么一句话,压切长谷部便瞬间失态。
对方的话语里没有点明那个‘他’是谁,但他却无比清楚,并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因为在这些天,他脑海里一直转悠着的就是这件事。
太刀指的是「泉」,是他们当前的审神者,也是……
有可能是失去记忆的主公的那人。
在时政投放过筛选游戏【刀剑乱舞】的那些现世里,游戏圈子内有那么一个共识:
作为没有过去、只为了审神者而存在的薙刀巴形,能和他对主人的‘厨力’强度一争高下的,恐怕唯有压切长谷部。
这个本丸没有巴形,却有着压切长谷部——他们很多地方不同,唯有对待主人这一件事上是无比相似的。
压切长谷部对自己侍奉的主公有着超乎所有人的直觉感应。
在一开始时,他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那时的他心里压抑,失去执刀者使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也对新来的审神者打心底不愿接受。
新人的到来会让他想到有谁被替代,这意味着他等待的人将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一边沉浸在这种思绪中,一边又提醒着自己但新来的审神者也是无辜的,不该遭受他们这样的对待。
这种纠结的情绪占满了他整个脑海,让他根本抽不出空来去思考别的东西。
直到后来,局势稍缓,两边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也慢慢试着让自己先去看清现在的生活,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他总是无意识地把视线放到那位审神者的身上,然后长久不再挪开。
就像磁铁的两极,只要对方一出现,就没有例外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而他实际并不会每天坐在屋子里落灰,会出去找个静僻无人的高处坐着发呆,这就让他比所有人都多了许多观察审神者的时间。
他发现,对方走路喜欢走树荫下,讨厌被太阳晒在身上。
他发现,对方自己做早饭时其实很喜欢吃一些味道较重的食物,这在日本人中十分少见,日本的这类料理也不多,因此他总是会很多天都吃同样的几类早餐。
他发现,对方会每天固定巡视一遍所有内番,但从不让人发现。
他发现,对方在路过池塘时,见周围无人,便会悄悄蹲下,把手从雾中探出来,轻轻捧起两捧水又泼出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发现。
对方的那些不易察觉的小习惯,和他曾经亲自手写的【主公日常观察手札】中所记录的内容,完全重合。
怎么会完全重合呢?
世界上会有习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压切长谷部几乎不敢相信,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瞬间、在他拿出手札反复确认的时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再继续思考。
这代表了什么?
……这样的事实是什么意思?
就像近乡情怯一般的心态,他浑浑噩噩过了几天,不敢相信,也不敢去验证。
正巧这个时段审神者带队去了地下城,要过一阵子再回来,他便安慰自己,趁这段时间应该可以冷静冷静、考虑清楚,然后决定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谁料,就这样每过一阵子都会开启、大家都已能够当做日常看待的地下城,竟然碰巧就在这次出了意外。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压切长谷部心跳从没这么快过,他少见地露出了十分慌乱的神情,下意识就想要跑去时空转换器的位置,被旁边的烛台切光忠拦住。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烛台切担忧地看着他说,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压切长谷部从头凉到底。
他从烛台切的话里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管审神者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好像已经因为迟疑而迟了一步。他什么都没有做到,甚至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