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埃里克那小子。
他凝视着埃里克那张半是魔鬼、半是神明的脸，突然放声狂笑。
“克丽丝，快抬头看, 你的米马尔大人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维薇斯感到埃里克浑身一震。
他在愤怒, 也在恐惧。
但他什么都未说，只是将禁锢维薇斯的手勒得更紧。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枪，用嘴拉动枪栓，精确地对准查克戴伊。
“现在该你看看, 是否有神明会现世了！”
查克戴伊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噌得一下，藏到柱子后, 深深看一眼埃里克与维薇斯。
然后飞快地踩下某个机关。
机械的轰鸣声骤然响起, 带动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就在这一刻, 埃里克的手腕高高举起。
枪声震耳欲聋。
伴随着巨响, 查克戴伊跌进了一个洞里。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 维薇斯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埃里克沉重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查克戴伊怎么样了。
只知道身前的埃里克像钢板一样硬。
他只说了一句话。
“查克戴伊逃了。”
维薇斯震惊。
那他捅这一遭是干嘛？
难道是想看埃里克会不会现身？
还是说……让自己看到他的脸？
……
埃里克心中波涛不比维薇斯小。
十五年来, 他第一次……丢了面具。
他用力地闭眼, 再睁开。
然后抱着维薇斯, 迅速飘上房梁, 从窗户翻入她的房间，将她放下，便抬腿准备离开。
谁料，维薇斯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并开口。
“埃里克，留下来，面对我。”
埃里克浑身一抖。
像被电打了般。
浑身麻痹。
面部肌肉不停颤抖，如同一台失控的机器。
埃里克本能地想将维薇斯的手甩掉。
他不要！
他不要她看到他的脸！
看到那样一张可怖、可惧、恶心的脸。
维薇斯盯着埃里克抖动得厉害的身体，柔声说。
“不要怕，埃里克。”
“转过身，看着我。”
时间久到维薇斯几乎以为埃里克会再次撩袍逃走。
可是，他转身了。
埃里克闭着眼，金黄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一半的额头。
仿佛在为他脆弱的心灵筑起屏障。
那只完好的眼珠不断翻滚，带动睫毛都在微颤动。
维薇斯知道。
他不敢睁眼。
不敢看她。
维薇斯突然贴近埃里克。
吻上他的眉，吻上他的眼。
吻上他的自卑根源。
埃里克浑身一颤，他听到维薇斯的呢喃。
“傻瓜，这有什么可怕？”
****** 玩弄我？好玩吗？
埃里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这番情景。
是逃避？
还是质疑维薇斯的话是否真诚？
可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维薇斯便继续抚慰上他。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的破碎，凝视他的双眸，认真地对他说：
“埃里克，娶我吧。”
“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妻子。”
“让你只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我相爱。”
霎时，埃里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次次将他冲击得几乎窒息。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仿佛神父将所有亏欠他的幸福一股脑地倾泻而下。
让他措手不及。
他凝视着维薇斯淡蓝色的双眼。
突然汹涌地留下泪来。
****** 玩弄我？好玩吗？
情到深处，维薇斯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推推埃里克沉甸甸的身子，问。
“埃里克，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埃里克睁开迷离地双眼。
“记得。”
“什么话？”
“我摘掉面具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日。”
……
维薇斯哼唧一声。
“可是我现在没有穿婚纱。在我们那里，结婚是要穿婚纱的。”
埃里克突然红了脸。
他磨磨唧唧好半天才说出口。
“有的……”
维薇斯瞪大双眼。
“在哪里？”
“我怎么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买的？”
……
埃里克：“……很久以前了……”
维薇斯：“我想穿。”
埃里克：“那我去取。”
维薇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
埃里克刚穿好衣服转身。
维薇斯又拉住他，吻上他的薄唇。
“记得把我的小皮鞭带来，我喜欢。”
埃里克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般。
“嗯。”
****** 玩弄我？好玩吗？
当埃里克将婚纱拿来时，维薇斯毛骨悚然了。
因为，这件婚纱就是《歌剧魅影》中的那件。
第62章 我不想再戴面具了
维薇斯穿上婚纱时, 只觉得灵魂与身体完全融合在一起。
她似乎变成了真正的克里斯汀·戴伊……
****** 玩弄我？好玩吗？
清晨时分。
埃里克轻柔地在维薇斯熟睡的脸庞上留下一吻，然后悄悄起床，返回皇宫。
他将所有暗室的机关毁灭, 然后通过暗门走进达洛加的房间里。
当脚尖触碰到达洛加时，他还正在酣睡之中。
“哪个混蛋踢我！”
达洛加迷迷糊糊地喊道，双眼勉强睁开。
谁料,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扭曲到极致的面孔。
那张脸的上方还有一双细长的眼, 幽深一片, 仿佛地狱使者突然降临。
达洛加被吓得心脏狂跳。
他猛地坐起身, 倒吸一口寒气。
看清楚是埃里克后，才骂骂咧咧道。
“你疯了吗埃里克？你面具呢？快戴上！”
埃里克语气淡淡：“碎了。”
“碎了？”
“怎么可能？？”
达洛加惊恐地重复着。
他面具的材质向来坚固，怎么会轻易碎了？
莫不是埃里克故意摘掉面具来吓唬他？
但达洛加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蠢, 埃里克不至于这么有病。
于是他低声嘟囔：“你不是还有新的吗？再说你制作面具的速度堪比一台机器……”
对于达洛加嘲讽的话, 埃里克透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走到达洛加身前，审视他的恐惧。
他的身躯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高大而阴森。
他盯了达洛加半天，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想再戴面具了。”
“克丽丝也不喜欢我戴。”
达洛加：不是哥们？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克丽丝小姐不会害怕吗？
……
达洛加没敢吱声。
他默默地将所有腹诽咽进肚子里。
埃里克瞥了他一眼, 撩起斗篷，优雅地坐进沙发里调整鞋带。
“我要走了。”
达洛加：“去哪儿？”
他从床头摸出一根雪茄, 颤巍巍点上。
争取让注意力不集中在埃里克的脸上。
室内很快弥漫起淡淡的烟雾。
“逃难。”埃里克轻描淡写地说。
听到这话, 达洛加猛地从床上跳起。
雪茄还没吸进嘴里便掉落在床, 他又急忙赤脚去踩灭。
狼狈得很。
“难道马赞德兰王宫的杀手追过来了？”
“没有。”埃里克微微一笑。
达洛加长吁一口气, 重新躺下。
“没有那你逃什么？”
“再说, 你为苏丹建造的暗室即将完工, 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现在离开, 岂不是浪费所有努力？你不是一直渴望成为人上人, 与克丽丝小姐相配吗？”
“我把机关毁了。”
“什么？！”
达洛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确认。
“你说你把苏丹命令你建造的暗室机关全毁了？”
埃里克点头。
达洛加眼前一黑。
埃里克不再看他，他起身，跺跺脚，将枪别进腰间，装好子弹。
留下最后两句话。
“我还杀了查克戴伊。”
“如果你不想死，就跟着我们一起亡命去吧。”
达洛加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埃里克不会说这样的话。
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达洛加闭上双眼，盖好被子，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梦境。
室内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存在。
然而，当他偷偷眯起一条眼缝时，却发现埃里克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