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哭不哭,有人欺负你吗?欢喜慌张地去擦随安的眼泪,忙声安慰,急得眼睛也红了一圈。
随安摇摇头,看着小姑娘。
你能教教我,怎么才能不怕疼吗?
欢喜怔了一瞬,瞪大眼睛,她看着随安,软声开口:姐姐受伤了吗?哪里疼,小喜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随安艰难地勾起唇角,她拍拍欢喜的脑袋,站起身。
她的人生本就是定时炸弹,提心吊胆,随时会进入倒计时。
正因为知道有多痛,才不想让这个孩子也经历那样的痛苦。
这世上没人不怕疼。
时隔多年,随安看着欢喜,她的手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涌出,唇都因失血发白。
她知道,欢喜是怕疼的,化疗和穿刺的疼,让身体出于本能地封闭了幼时那段痛苦的记忆。
不疼。欢喜的回答始终如一,一直是那个勇敢的小姑娘。
她想得很简单,她不能让随安被黎声带走,哪怕受伤。
真的?
随安笑了笑,抚摸欢喜的头发,很长了,几乎坠到半腰。
好吧,有一点点。欢喜思绪繁杂,还想着黎声的话。
温热的呼吸吹到指尖,她怔住。
有个小朋友跟我说,吹吹就不疼了。
随安在绷带上落下一吻,她抬眸,柔声道:宝宝,别担心。
我会处理好一切。她察觉到欢喜的情绪,猜到黎声定是说了些什么。
欢喜的声线在抖,她咬着唇。
你怎么处理?
你都要死了,你呜欢喜哽咽着,泪水掉落,说不出话。
随安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眉眼一弯。
宝宝,我问过医生,先安装人工心脏,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呢。
没什么的,我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就够了。
不,不够。欢喜哭得几乎站不住,她一直摇头,哽咽着。
随安无奈地叹口气,把欢喜抱进怀里。
她能感受到爱人的心跳。
心脏停跳的那瞬间,我们依旧没有分开。
或许,这算得上一种情深不寿。
第54章 这年,欢喜二十六岁,随安还陪在她身边,久待垂垂老矣。
六月初,春城日日晴朗,晚风都是暖的。
苏落要见我?
欢喜把榨好的豆浆放在书桌上,有些疑惑地看向随安。
两个人都不喜欢医院,随安醒来的第三天,就回了家。
这段时间一直养着,她脸颊圆润了些,气色好很多。
随安的目光触及那杯豆浆时,眉皱起来,她轻咳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信。
我托人将黎声跟她安排在一间。
或许是这个缘故。
欢喜呆了一瞬,着实有点扎心。
她要是为黎声求情,该求你,为什么要见我?
她接过随安手里的信,展开看了看。
见欢喜认真看信,随安偷偷摸摸地拿起豆浆,想往桌上的盆栽里倒。
我想要的东西?欢喜眼中疑云更甚,我不去,怕她不安好心
她话语顿住,无奈地按住随安的手。
你在干什么。
被当场抓包的人很冷静,随安无奈地叹口气。
宝宝,我已经喝了好几天豆浆,嘴巴都变苦了。
苦了?欢喜凑过去,随安立刻点点头。
下一秒,她的唇被吻住。
唇齿纠缠间,她想追过去的时候,欢喜退开些,笑得眉眼弯弯。
我觉得挺甜的。
她把豆浆递到随安唇边,喝吧,对心脏好。
僵持了几秒,欢喜眼睛一眨,泪就在眼眶打转了。
随安无奈地接过,闭上眼睛,一口气灌了进去。
真乖。欢喜转瞬笑了,她又靠过去,吮掉随安唇角的浮沫。
随安紧皱的眉下意识地舒展开,搂住欢喜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带。
欢喜怕压到她,撑着椅背,呼吸痴缠着,她尝到香浓的豆子味。
随安,我想去医院吻停的时候,欢喜轻声开口。
不行。随安冷声打断她的话,刚才还温馨的氛围一瞬间变得紧张。
我想去做配型,你为什么不让,也许
能配型成功,毕竟她妈妈可以。
不必再说。随安皱着眉,过两天,我接受人工心脏的移植,能活多久都算我的命数。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欢喜情绪激动起来,我想去试试。
就算配型成功,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心脏。
她抬手把欢喜抱进怀里,柔声开口:欢喜,对我来说,从我有意识开始,就一直被人提醒我的病痛,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跑,不能跳。
这世上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做,人生很无趣。
我已经能平淡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可你不一样。
欢喜的身体在颤抖,她压抑着哭声,哽咽着:有,什么,不一样。
我孤身一人,同这个世界的联系并不多,细细算来,不过一个你。
假设真的配型成功,我活下来,可没了你,又有什么意思。
而你才二十二岁,大好年华,以后还会成为很厉害的医生,你的妈妈也很为你骄傲。
我走了之后,难过伤心,总会过去的,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不呜呜欢喜的哭泣声压过随安的声音,她哭得要背过气去。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对她那么好。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守了她那么多年。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那么爱她。
欢喜几乎把唇都咬破了,她紧紧搂住随安的脖颈,恐惧着死神把爱人从她的怀中带走。
随安的眼眶也红了,说的淡然,可终究是万般不舍。
宝宝,你可哭早了,我现在还好好的呢。她轻笑着,哄欢喜。
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奸商,肯定能活很久的。
欢喜抬眸,眼睛肿得跟泡水的馒头一样。
肯定的。
她知道,这是死局。
第二天早上,欢喜还是去了医院。
我想做配型。
欢小姐,您别为难我,随总早就交代过,不会让您做。
那就换家医院,欢喜转身就走。
医生看出欢喜的想法,低声劝:欢小姐,随总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
春城的医院不论大小,都不会让您如愿的。
欢喜沉默着走出医院大门,一定程度上,随安决定的事,她没有能力去改变。
在保护欢喜这件事上,随安是强硬的。
唔
胳膊被撞了下,欢喜闷哼一声。
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
欢小姐。眼前人是个生面孔,她不认识。
苏总想请您去见她。
欢喜神情蓦地变得警惕,她视线极快地扫视周围环境,同时往后退。
欢小姐,您不用担心,只有我一个人。
苏总让我把这个给您,您可以看看,兴许就会愿意跟我去看她了。
事关随总。
周围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医院门口人流众多,欢喜觉得这人也翻不出花来,她接过那人手里的文件。
翻开之后,她的瞳孔急剧收缩。
迅速翻动着,手指在颤抖,欢喜沉默几秒,她开口道:我跟你去。
欢小姐,请跟我来。
不用,你上我的车。欢喜还有些警惕。
看守所里,欢喜坐在接待室等,透过玻璃,她看到苏落缓缓走过来。
女人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些,甚至冒出些白头发。
在彻底掌握随氏医药产业之后,随安找到苏落害她母亲的铁证,当年的医生交代了,苏落嘱托她拖延时间。
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瞬。
欢喜急切地把那份文件按在玻璃上,拿起对讲,沉声问:这份报告是真的吗?
真的。苏落应声,我也可以自愿捐献。
欢喜狂跳的心倏地冷静下来,她狐疑地看着苏落,又看着那份配型成功的报告。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会不会是另一种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