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人笑也笑不出来的愚蠢。
隋无道脚步停顿,点了点头,这就算是契约达成了。
或许说,
这根本不算什么平等互利的契约。
起码在隋总数十年的商业中,也没签过这么不对等的合同,因为乙方早已甘愿堵上所有资本,包括出卖了自己的未来。
隋无道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遵纪守法却有,道德底线却不高,为了自己在乎的“家人”,牺牲他人也可以毫不犹豫。
就算这个少年将来后悔了,也没有后悔路可走。
看着随无道身边的保镖接走隋年,魏明撑着膝盖从地上起身,迟缓得如同时间停滞的指针,偏远的小巷子,少年脊背单薄,孤独耸立在原地,永远定格在这一秒。
直至那辆黑色低调得豪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这座古朴偏远的小镇,就像隋年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只是短暂路过的一缕风,终将随风而去。
少年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不要让隋年知道。”
他是自愿的。
因为十年后,他们注定形同陌路。
当隋年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小巷子里,就连胳膊似乎还残留着针尖的刺痛,他心脏停跳一节拍,仿佛一个人突然从高空毫无缘由地跌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一把掀开被子,环顾四周地环境,才发现这里是如此陌生,起码不是他之前待的任何地方。
房间内饰都是北欧的家具,地上铺着繁复纹路的棕色地毯,镶嵌在木制的炉壁里,几块儿红棕色的木头上燃烧着火舌,发出噼啪的火苗爆炸声,房间内暖烘烘的,可隋年却浑身冰冷下来。
一把掀开厚重的纱幔窗帘,透过三层高的玻璃窗外,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充满中世纪和现代风格的街道,以字母开头的门牌号,时不时还有身穿西服小领带,和夸张蓬蓬裙的男女挽着胳膊交谈欢笑。
街道上的店面挂起了圣诞树,因为是圣诞节的前夕,光秃秃的圣诞树上还没有挂饰,可热闹的氛围不减少,不少店家和身穿白衬衫马甲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装饰神诞树了。
天空中透着金色和煦的阳光,飘着稀稀疏疏的碎雪,一片美好和温暖。
“先生,您醒来了,最近这段时间,您忙于威尔逊教授布置的论文,又熬了一夜,喝点咖啡提提神吧。”
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白头发消瘦却挺拔的外国管家熟练的开门,将托盘上的咖啡和面包摆在床头柜上,看着久久伫立窗口、沉默不语的东方男人。
艾森照顾自己的新雇主已有三个月了,这个东方男人有着精致出色的外表和神秘又深邃的眼睛,每每出门,都能迷死一大票外面的夫人和小姐。
可这位新雇主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总是面色冰冷浅淡,就像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睡觉......然后再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如此循环往复。
东方人确实比他们更加内敛含蓄,可也不该是这样毫无情绪的样子,有的时候,艾森都怀疑自己这位雇主到底是不是个人?或者他拥有人类的情绪吗?
就在艾森惯例般准备退下的时候,伫立在窗口的人终于说话了,因为刚醒,嗓音微微沙哑:“今天是......圣诞前夜。”
这是一个陈述句,若非房间内有两个人,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先生,今天是圣诞前夜,家家户户都要开始装点圣诞树和备下圣诞礼物了。”
艾森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雇主怎么突然对这类节日感兴趣,可按照前任管家的交代,他的雇主该最讨厌节日节假类需要团聚的这类日期。
“哦!说起这个,我不得不向您告假几日,我家中的小侄子写信过来说要和我一起度过明天的圣诞节,他之前在哈南海港驻军,难得放假回家一趟,我就这一个亲人......”
隋年打断道:“也就是说,我到这里有三个月了?”
嗯?
三个月?
艾森纠正道:“回先生,您到这个国度已有9年3个月了,期间换了无数个管家,我是第28任,希望能比上一位工作的时间更长一些,毕竟您父亲给的薪水待遇都很丰厚。”
“哦,他让我告诉您,等您完成毕业论文后,就可以回家了,您一定也期盼......”
“出去!”隋年一拳砸在玻璃窗桑,发出沉重的咚响,再一次无礼地打断管家的话。
老管家艾森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记得历任雇主留下来的工作笔记,在这位雇主面前,不能话多会招人烦,于是他沉默退去,并小心把门关好。
“咚!”
门框刚贴合门缝,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像是床头边那盏青色的琉璃灯具被砸碎了,飞溅在墙壁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艾森毕竟上了年纪,心脏一阵抽搐,他捂着心脏,在胸前画着十字。
屋内隋年低低地笑了,眼底却冰冷森然,本该如同精密仪器的系统才对,这副身躯却仿佛一夕之间膨胀出无数复杂纠缠的情绪。
9年3个月,
三千3百二十一天。
【四号系统请注意,回溯情节已全部结束,现在开始重构小说结局,请四号系统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总部星际空间站等待您的圆满归来!】
隋年眸光闪过幽兰色无机质光泽,倒影在玻璃窗上,神色明灭不定,犹如暴风雨席卷的海面。
第135章【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清晰的眼底倒影着窗外的世界,伴随着耳边机械化的提示声,随年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则响起另外的声音。
面前响起的是一道苍老欣慰的声音:
“恢复的不错,这是最后一个疗程了,不过还是要注意,现在虽然能看清一些事物,可还是要注意避光,尤其是不能被太阳直射......”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认真回道:
“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显然说话的人将注意避光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指望隋年会注意。
“行,这纱布先缠上,我刚扎完针,眼部穴位还有些敏感,不得受......哎?”
就在老大夫拿起纱布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闭目养神的病人,不知怎么受了刺激,一把拍开纱布,就朝门外冲去。
“你干什么去!这纱布还没缠呢,现在不能出去!”
魏明也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冰冷森然的隋年,仍旧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可身体里就像埋藏了许久的愤怒和火苗,顷刻间就要爆炸。
“给我吧,”魏明接过老大夫手里的纱布,也大步跟在隋年身后:“劳烦医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外面冲去,将老大夫看的一愣一愣的,摇头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隋年!”魏明几步就追上了隋年,本来要拉住他的手,就在对方一句话后,立刻收了回来。
“去隋家!”隋年头也不回道。
魏明不知一瞬间脸色苍白,可看到隋年朝驾驶座走去,他立刻拦住道:“我来开车吧。”
隋年的视力还全然未恢复,可及时如此静距离三米之内,却能看清魏明的脸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心里,隋年的目光却一闪,偏头避开了看向魏明,朝后座走去。
车内气氛古怪,异常的沉默,两个人也许各有心思,谁也没有和谁交谈的勇气,亦连对视都在刻意避开,只有车载音响自动播报着实时新闻:
“9月8日凌晨2点21分,公湖大地外的出现一起肇事逃逸,据本台记者得知,受害人是路家相关人士,极大可能是路家夫人,可原本要提供相关证据和照片的线人突然神秘失踪,有可能是路家掌权人路压下这则消息......”
“现场只有一辆k70和货车相撞的残骸,现场被警方保护起来,目前正在调查,而原本驾驶s239u货车的司机也神秘失踪,郊外因施工缘故,道路监控也并未开启,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据悉路家年初才经历过财权交替的动荡,有相关财经人士分析,这也许又是一场豪门利益的争夺,路夫人手中持有路家百分之二十五的占比,加上小路总的百分之三十才稳稳压住其他的股东和亲戚,眼下路夫人生死不知,股东会若少了这位大头的投票......”
“罢免首席继承人......其他路家堂兄弟......”
这大概是一个娱乐八卦的频道,开始还正经客观的播报车祸后面则往豪门斗争,无端猜测一去不复返,该是大众最喜欢听的部分,可车内的两个人都心有他事,自动无视了这则娱乐广播。
可这十几公里的距离到底有个尽头,一个半小时后,车稳稳停在了一处幽静低调的独栋花园别墅前。
“在这等我。”
隋年撂下这句话,没有再去看身后的人,打开车门直接朝门内走去,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魏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死死捏着白色的绷带,欲言又止却紧紧闭上了干涸的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