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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古代经营发家日常 > 第103章
  “噢。”温静诚似懂非懂应了声,荀舫让他们去洗漱用饭,他叫上无所适从的庆喜:“你跟我来。”
  庆喜赶忙跟了上去,荀舫道:“驾车,去林府。”
  庆喜怔了怔,手忙脚乱驾车,朝林府驶去。
  林裕和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早已了无声息。
  庆喜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双膝噗通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荀舫静静望着林裕和,心中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
  早在京城时,荀舫就已经猜到林裕和的结局。卷入权势争斗中,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数。他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林裕和世故,八面玲珑,精于算计,荀舫并不喜欢他。
  带回林伯与陈婶子,收留安排庆喜,来到林府,荀舫都是为了温屿。
  以前与他亦无深交,只在杨六带着酒菜来绣坊的那晚。两人都多吃了几杯酒,在天井中,交谈过一次。
  那晚的热闹场景,荀舫以为早就忘记,这时却历历在目。
  杨六在外任上,已经从小县转为了中县县令,算是升了一等。妻子许夫人生了长女,在明州府欢场赫赫有名的杨六少爷,已经做了父亲。
  彩云易散,物是人非。
  由着庆喜哭了一阵,荀舫硬起心肠打断了他,道:“快别哭了,要买棺椁,收敛,寻块清净的墓地,事情还多得很。”
  庆喜忙止住了哭声,强打起精神,照着荀舫的安排,收敛安葬林裕和。
  林府的牌匾被悄然摘下,不知会辗转落入谁的手中。
  裕和布庄亦如此,换上了崭新的锦云布庄牌匾,林掌柜等布庄的老伙计,早就不见踪影。
  重新开张这日,锦云布庄包下了天香楼,宴请上门道贺的乡贤士绅,布庄客似云来,热闹非凡,明州府无人不知。
  谁都没提林裕和,裕和布庄,仿佛他们从没存在过。
  温屿生病了,她没去道贺。荀舫收到了请帖,他前去吃了两杯酒,陪着邓知府他们说了几句话,与齐掌柜告辞离开。
  回到书院巷,温屿坐在花厅里,懒洋洋吃着果子。
  荀舫走过去坐下,自己提壶倒了盏茶喝了,温屿道:“怎地这般快就回来了?”
  “人太多,吵得让人受不住。”荀舫揉了揉眉心,他望着温屿,道:“齐掌柜来自京城,是内侍省新都知的干儿子。”
  太阳底下无新事,温屿没有说话,她转开了话题,道:“再过两天你就要去
  京城赴任了,行囊可有收好?”
  “我没甚可带的东西,几身换洗衣衫就可。”荀舫道。
  “好。”温屿放下果子,精神恹恹答了句。没再多问,靠在榻上,闭目养起了神。
  荀舫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终是觉着,一切都是徒劳。他心一片麻木,又好似有一只手,不时拉扯一下,揪心地疼。他捂住胸口,缓缓倒下来,头枕着软囊,蜷缩成一团。
  不知不觉中,荀舫睡了过去。只这次不同,他做了梦,从未做过的梦。
  梦中,他来到了大雍的大学士府,他的卧房。
  第93章
  再也熟悉不过的屋子,轩敞明亮。角落的青铜含苞莲花香炉,隐隐吐着松木味的馨香。
  太阳从屋顶的明瓦洒下来,帷幔随风轻浮,光影中的尘埃也随着翻飞。
  小厮轻舟从薰笼上取下熏好的衣衫,重山怀中抱着一捧鹅黄的杜鹃进屋,小声问道:“公子还未醒来?”
  轻舟转头朝卧房内瞧来,低声答道:“还在睡着呢。公子这些时日在户部忙军饷粮草之事,好不容易才将兵部那些武将安抚好,着实累坏了。先前夫人老爷都先后差人来问过,我去瞧过公子一次,公子还是昨夜入睡的姿势,似乎连动都不曾动。”
  重山迟疑道:“公子正在荀休,无需上朝。只已经天光大亮,公子从未这般晚起,可要去叫醒公子?”
  “是不早了。公子曾说待荀休时,趁着春光正好,要前去庄子骑马游春。”
  轻舟回了句,搂着衣衫,朝卧房走去。
  荀舫怔怔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再也熟悉不过。
  到大周之前,兵部向户部讨要积欠粮草。户部推诿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来。武将们干脆堵在户部不走,吵闹不休。
  他领兵打过仗,与武将熟悉。又精通文墨。户部尚书躲着,派他去与武将周旋。
  从过年开衙后,荀舫就在忙粮草之事,足足忙到了三月,终于理清户部兵部之间这笔陈年旧账。
  这天从户部回到府中之后,荀舫记得晚上他累到极点,连晚饭都没吃口,很早就上床歇息了。
  在与父母用饭时,他曾提过一句,趁着荀休时,明朝出城去庄子好生修养之日。
  他到大周,五年时光疏忽而过,在大雍,不过才过了一夜!
  轻舟搂着衣衫从他身边经过,他情不自禁跟了上前。
  进了卧房,轻舟放下衣衫,撩起床帏挂在银钩上。床上仰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修长如鬓的浓眉,挺直的鼻梁,肌肤细腻光洁,薄唇微闭。呼吸均匀,看上去正在熟睡。
  荀舫不知不觉走在床前,望着男子。再也熟悉不过的五官,此时竟然让他有些陌生。
  “公子,公子。”轻舟俯低身,小声唤道。
  床上的男子恍若未闻,依旧熟睡着。
  轻舟停顿了下,再继续唤公子,“公子,醒醒。”
  荀舫愣愣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他”。大雍的他,大周的他,在眼前如幻影般闪过。
  朝堂上踌躇满志,年少有为的他。朝堂外,风仪无双,名动天下的荀大公子。
  荀氏长孙,肩上担负着荀氏一族的重任。
  大周的他,明州府倒是无人不知。只很长一段时日,皆是臭名污名。
  手无缚鸡之力,穷困潦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米与面都要算着煮,夜里时常饿得肚子咕咕叫,芦苇絮的被褥,硬邦邦,睡到半夜手脚都依旧冰冷。
  “快点干活!”
  “快去打水!”
  “将院子扫了!”
  “快点烧火煮饭!”
  “身为伙计,你连东家的话都敢不听?”
  温屿的颐气指使,两人凑在灶台前,连火都引不燃,到粗陶罐里煮着粥面,抢食煮蛋,赌气不洗她的碗,替她洗衣。两人一起画画样,做扇面,去书院前叫卖。谋划夺回家产,买卖宅邸。
  诸如此类,历历在目。
  后来日子越过越红火。虽仍然比不上他在大雍,只从无到有,他皆参与其中。
  与她相依为命的几年,每一天,都如此清晰,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
  床上的他,始终安睡。轻舟有些着急起来,荀舫手颤抖着伸出去,渐渐靠近,指尖,已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突然,床上的“他”眼皮翕动了下。荀舫感到有一股吸引力,他身子漂浮起来,朝着床上的“他”而去。
  荀舫看着自己渐渐模糊的手,床上眼睛已经半睁半合的“他”,心若明镜。
  他要从漫长的梦中醒来了,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中去。
  她呢?
  温屿呢?
  大雍没有温屿!
  荀舫心头剧痛,毫不迟疑,拼尽全力往后退。
  “咚”地一声,荀舫掉在地上,手肘撞到矮案,半边身子都麻了。
  温屿在他侧面的榻上,脸贴着软垫,睡眼惺忪看来。
  花厅外的草木,透过纱绡的苇帘,满室浓绿。风吹来花木的香气,橘树正是开花的时节,呼吸间都是橘花香。
  温屿不喜欢香饼,各种合出来的香,她喜欢各种草木本身的气味。比如松树,橘树枝,橘树叶,橘皮,薄荷等等。
  荀舫认为她是抠门,不过她不承认,振振有词指责他做作。大道至简,他根本不懂得何为真正的雅。
  真假究竟如何,荀舫已无从得知。这些气味,早已浸入他的骨子里。犹如她一样,一朝分离,除非将他剖肉拆骨。
  以后可曾会后悔,荀舫无法保证,亦无法预知以后之事。
  在当下,这是他唯一能确定,且坚定的抉择。
  父母,荀氏一族,该肩负的责任,荀舫都放下了。
  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荀氏还有其他的儿郎。他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父母并非他一个儿子。
  而他与她,两人孤零零在这世间,知晓彼此的身世秘密。
  他惟有她。
  “你在作甚?”温屿被声音惊醒,看到捂着手臂呲牙裂嘴,躺在地上的荀舫,嗤笑一声。
  他平时总是懒洋洋躺在榻上,也三天两头从榻上摔下来。
  温屿怀疑他有特殊的喜好,不客气嘲讽道:“大傻子!”
  荀舫难得没有还嘴,微笑着道:“是啊,我是大傻子,你要待我好些。”
  温屿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闭目养神,“别吵,我想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