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桑唇角微扬,转身走向案几,果然看到一方流转着金光的符鉴摆放着案头,她伸手去取,指尖刚刚触碰到符鉴边缘——
“贱人!”
原本奄奄一息的韩飞光骤然暴起,周身金光炸裂,一掌直取女桑后心!女桑仓促回身格挡,蚕丝如瀑,却已然来不及。
倏尔,她身前闪过一个身影,左洞明奋不顾身挡在女桑身前,被这一击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喷出一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韩飞光冷笑,掌心又凝聚出一道攻击:“你以为本尊真的虚弱到任你宰割?受死!”
他猛地抬手,无数银丝竟从女桑体内刺出,如同万箭穿心,女桑立刻抬手,灵气化冰,根根丝线上凝出冰霜,虽疼痛难忍,但不再搅动经脉与血肉了。
韩飞光得意洋洋:“区区蚕丝也想破了本尊金体?你做梦!本尊早就察觉到身体有异,一直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掌控你留下的蚕丝。若我没猜错的话,为了破本尊金体,你留下的是本命蚕丝吧。”
本命蚕丝与其他不同,一旦被他人掌控,便会反噬本体。
女桑怒道:“萧衔蝉,你身负轮回珠,杀了韩飞光,这天下我可与你共享!若今日不除掉韩飞光,待来日他休养生息,必将你除之而后快!”
韩飞光与女桑一起锁定萧衔蝉的身影。
萧衔蝉正打着渔翁得利的计谋,哪肯如他们的意,她倏尔身形一转,隐匿在影子里了。
女桑与韩飞光厮杀得近乎疯狂,蚕丝与法术绞缠,银白与金光交织,整座凌霄殿都在震颤。
萧衔蝉隐在殿柱之后,暗中观察,蓄势待发,只等二人两败俱伤之际自己再冲出去,突然,她腰间玉简亮起微光,她疑惑地挑眉,这个时候谁会给她发来讯息?
玉简里飞出一份来自一个月前的讯息。
“妙妙,立刻回来!”是师尊的声音,罕见的急促,“什么天命,什么大劫,都不必管了!为师只要你……”
话音戛然而止,玉简光芒骤灭,所有讯息只有这短短一句未完的话,仿佛被人强行掐断。
萧衔蝉心头一紧,师尊最后那句未完的话里,分明传来一声闷哼,像是被人禁锢住了,阻止他发声。
她的心陡然一沉,握紧玉简,指节发白。
前方韩飞光正掐着女桑的脖子将她提起,而女桑的蚕丝也深深勒进韩飞光的血肉,二人看起来斗得不可开交,萧衔蝉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冲出去,但一来被方才师尊的话分了心,二来担心眼前二人是否在演戏。
想到此,她脚步一顿。
女桑的修为虽与韩飞光比略低一些,却仍深不可测,且她是蚕妖,身负秘法,又在韩飞光身边多年,了解他的弱点,一时间韩飞光竟奈何不了她。
韩飞光见势不妙,突然狞笑一声,五指虚空一抓。
天庭中所有带着兵士符印的天兵突然浑身剧颤,周身灵力化作金色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向韩飞光掌心。
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变成枯槁皮囊,而韩飞光却肉眼可见的强壮起来。
他竟将他人的性命与修为化作自己的养料!
韩飞光周身威压暴涨,凌霄殿柱在这股力量下纷纷崩裂,穹顶簌簌坠落。
萧衔蝉握紧混元棍,心底发寒,一股愤怒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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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墟空中传来激烈的争执声,灵力震荡,将无形的屏障几乎冲破。
“无法心,你疯了!”逍遥道君声音里带着雷霆怒意,水母一样单薄的身体颤抖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打我的师尊、你的师祖!”
“你们若是不拦我,我也不会如此。”无法心愤怒地涨红了脸,“我绝不会看着妙妙去送死。”
“无法心!”明羲仙尊怒喝一声,周身灵力如潮水般压下,将无法心道君生生逼退三步,远离此地的屏障,“你可知何为’道‘?”
她的声音如古钟长鸣,回荡在茫茫墟空之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等修道之人,既承天地之灵,便当以苍生为念!”
无法心愤愤地一甩袖子:“我不听你们这些大道理,我也不管你们有多少大道理,总而言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妙妙去承担这个狗屁天命!”
说着,他就要冲破此地为了容纳亡魂而设起的屏障
逍遥道君失望极了:“无法心,你可还记得当年为师立下的誓言?愿以己身渡苦海,不教众生堕幽冥,如今,轮到衔蝉了。”
无法心道君双目赤红,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顾不得礼仪尊卑:“放屁的’轮到‘!你们口口声声苍生大义,可曾问过妙妙愿不愿意?她才不到三百岁,九州那么多老东西都避世不出,凭什么要她去?!”
逍遥道君闭了闭眼,单薄的身形在虚空中显得愈发透明:“无法心,你以为为师舍得?为师与你师祖为维持无法入轮回的亡魂不散,早已肉身消散,魂魄难为,若妙妙不能斩杀仙帝,还九州清明,到时候就是苍生魂魄俱归虚无!你心底还有没有苍生?”
“我若心里没有苍生,就不会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将灵石送往海底,供师尊布阵稳固诸多亡魂,不会在蓬莱岛数年,一日都不敢离开。”
“苍生劫就该苍生救——”
一个女声突然插入几位法力高深的修士之中,众人看去,只见一农妇打扮的中年女子骑着一条大金鱼,顾涌顾涌往这儿飞来了。
无法心略有些惊讶:“翠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金不禁的母亲,金翠翘。
金翠翘修为不高,幸而其夫是鸿蒙海鲛人,皮糙肉厚,夫妻二人合力,这才能来到墟空。
金翠翘道:“无法心道君,你这几人愁眉苦脸的,我便猜是几个孩子在外遇到麻烦了,见你离开蓬莱,与拙夫一起跟着你来到此地。”
“你们几位的争论,我也听清了,我倒觉得,你们修士也太高傲了。怎么,拯救苍生这样的大事只能教大人物来做么?我们普通人,力虽微,却也能倾天呢。”
她拍了拍屁股底下的丈夫。
“走,老金,咱们出去给孩子撑腰。”
说着,二人身影便如离弦之箭,“嗖”得一下撞上了屏障。
无法心道君突然暴起,一剑刺向虚空屏障:“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呢!凭什么要孩子替天下人死?!”
两人一鱼的身影霎时消失在墟空中。
明羲仙尊叹息道:“能力愈高,责任愈重,衔蝉身负轮回珠,此乃天命所归……难道,我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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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玉站在丹炉前,指尖轻抚炉壁,三昧真火的焰光映在她坚毅的脸上。
“师姐……”她低喃一声,忽然来到前殿,对隐光和谢无柩二人道,“你
们快去找师姐!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仙帝!”
隐光皱眉:“那你……”
“我在此稍等等,万一师姐过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她眉头微蹙,显然是一个担心师姐安危的模样。
待二人身影消失,秦含玉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内殿,金吾炼星的炉火剧烈地抖动起来。
她指尖掐诀,丹炉轰然开启,炽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萧衔蝉心头猛地一颤,仿佛感应到什么,她现在思绪有些乱,或许是师尊传来的话,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空气仿佛凝滞了,杂乱崩塌的凌霄殿突然寂静得好像从没有人居住。
萧衔蝉眨眨眼,眼前缠斗的女桑与仙帝的身影骤然消散,她瞳孔骤缩,突然反手,混元棍横扫身后——
“铛!”
韩飞光的金掌与棍身相撞,震得她虎口崩裂,她一个鹞子翻身,猛地向后撤去。
“就这点本事,也配称天命之女?”韩飞光冷笑,掌心金光暴涨,攻势愈发凌厉。
萧衔蝉一边与他对打,一边扫视周围环境,女桑呢?她一边观察,一边假装不敌,节节败退,眼神却冷静至极,她在等,等一个破绽。
就在仙帝一掌劈向她天灵盖的刹那,萧衔蝉一个翻身,躲过攻击。
她看到女桑了,左洞明破碎的身体肉块下,女桑已现出原型,一条通体莹白的蚕僵直地躺着。
她死了?
韩飞光见一击不中,就要再来,萧衔蝉眸光冷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已到渡劫期边缘,待渡过天劫,就是铁板钉钉的渡劫期,如若能此时将天雷引来……
她闭眼,渐渐放开对灵力的压制,远方天际云海悄悄染上墨色,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凌霄殿外破空而来,如流星划破天穹,直冲萧衔蝉而来。
萧衔蝉见状,瞳孔猛然一缩,这金光……
金光仿佛有意识般,缠上混元棍,棍身震颤,金光流转间化作锋锐的斧刃,寒芒凛冽。
开天斧,终成!
萧衔蝉握紧斧柄,熟悉的感觉让她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红了眼眶:“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