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视为我为你的意志投资,”灰瞳男人答道,“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那么我将我自己生命的使用权交给你。”他说,“现在它也是你的筹码了。”
卢纳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你会,”她笑了笑,“增加我的成功率?”
“是的,”灰瞳男人点了点头,“我并非祭品,抑或牺牲。”
“那太好了。”卢纳一击掌,露出了强烈的赞许,“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快活地抓住了他的手,认真地说。
唯有成功才是自甘赴死者最好的回报,夏洛克福尔摩斯想。
卢纳并非人类,但是她所生存的时间也并不长,所以依旧可以算一位年轻的君王,所以他感到了某种由衷的钦佩。
他继续往前走着,他总不能比卢纳的决心要逊色多少。
已经可以听到瀑布的水响了,这里离最后的决战之地没有多少距离了,他摸了摸口袋,如果是意外遭遇了莫里亚蒂的情况,他应该在这里留下最后的遗言。
于是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坐了下来,撕下了一页笔记纸。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彻底走进故事之中了,永远无法再返回自己的故乡,再见到亲人和朋友。
这里就是他的故事的大结局了。
不知道这个故事会不会很受欢迎,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许会吧,会受欢迎到读者写来雪片一样纷至沓来的信让华生把他复活。
甚至迫不得己编一部归来记出来。
可惜他本人应该不会出演了。
遗书比他想象的更好写,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如此郑重地作别过了,这不过是一份送给警方的呈堂证供,他相信麦考夫不会放过大多数应死之人的。
当然,总有一些漏网之鱼。
所以那个所谓的新世界大概也不会多么十全十美。
但是既然有罪犯,就还会有侦探的。
只要比现在更幸福一点就已经很好了,总不能对人类有太多苛求。
他写完了遗书,将它叠了起来,他用指甲用力地划了划,让纸片看上去更规则工整,然后他放下了自己的登山杖,用沉重的铁头压住了字条。
他不需要登山杖了。
他高高地抬起了头,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不过莫兰果然没有跟来啊。
莫兰最终选择了和西恩的决斗,他在酒馆中被叫走,并且收到了一封电报,电报的内容是提醒他近期不要回不列颠。
“麦考夫在收网。”
他明白,他只能和西恩决斗,否则他没有活路了。
他必须赢得这场决斗,去和莫里亚蒂汇合,杀死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有可能将局面逆转过来,而跟从米拉博追求所谓的什么内心的宁静,只会耽搁时间,减少莫里亚蒂的胜算。
西恩闻言裂开了一个笑容,少年看起来神采飞扬,“那可太好了。”他笑着说,“我最喜欢决斗了。”
他的手枪在手指上打了个漂亮的花式回旋,然后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里,“所以,我们用手枪就好了。”
莫兰不想耽误时间,点了点头。
“好的。”西恩似乎也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他迅速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米拉博为我们做证人?”
“你还需要再找一个吗?”西恩被可能到来的杀戮激发了空前的热情,几乎变得有点喋喋不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选和我战斗的。”
“和传闻中的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厮杀,”他笑着说,莫兰注意到他的牙齿并非人类的形状,反而更像是鲨鱼,在这个面貌俊美精致的少年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违和感,似乎他就该是如此一个恐怖的生物。
“真是太好了。”他说道,“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余兴节目了。”
莫兰没有答话,“我不需要证人了。”他说道,“反正你们,”他看了看米拉博,“你不会干涉他这么喜欢的事吧。”
“当然不,”米拉博温柔地笑了,“我只会推波助澜的帮助他更尽兴。”
米拉博当然依旧没有说谎。
他走到了室外,抬起头,去看那血月。
“好美丽啊。”西恩赞叹道,“是卢纳为我准备的吗?”
“你也是众生之一,这么说也没有问题。”米拉博悠闲地说,从容地踩着场。
而莫兰没来由地感到了冷,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看到了幻觉,这血月太过反常,反常让他想起儿时听过的歌谣。
骷髅会在血月之下钻出墓穴,死者会重回人间。
把杀死他们的人拖入万劫不复,永恒痛苦的地狱。
莫兰感觉他似乎看到了亡灵。
他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他以为自己早就记不住他们的脸了。
那个少年站在不远不近地地方,礼貌地等他来握手,作为决斗开始的标志。
莫兰往前急行了几步,他想摆脱亡魂的干扰,而当他走到西恩面前的时候,死者们的白骨手似乎真的从他的身上松开了,在他松口气之前,他发现他们静默地在周围围了起来。
好像搭建了一个属于他的角斗场一般。
莫兰和西恩握了手,然后相背而行。
“可以了。”米拉博喊道,两个人同时瞬间转过了身,然后枪声同时响起了。
卢纳的嘴唇触碰着钥匙冰冷的金属,她猛地抬起了头。
血月之下,一股血腥味幽幽弥散在空气中,她知道有人死了。
哭声在消散,连同血味一起,血月即将过去,卢纳抬起了头,她感受到了晨露蒙在发丝上的感觉。
新的一天如约到来了,日出也同每一天一样,如此的瑰丽和清明,她感觉太阳烧灼着她身上的胎膜,将她彻底地解放出来。
她站了起来,发现每一步的脚印都能开出鲜花,她回望着在晨风中摇曳的它们,知道她已经为他们的返乡路准备好了。
现在她将前往海岸,和无数的属于彼方的生灵一起动身,然后在新月之夜到达那盛开着鲜花的白色海岸。
然后金色的新月将指引他们的回乡之路。
她成功的成为了起始之王,她发现手中的钥匙也开始改变了形状,变得更古朴,闪烁着淡淡的光彩。
这是属于家乡的门的钥匙,卢纳将它捧在了手中。
她继续往前走着,她的足迹将是散落在各地的彼方之物的路标。
她不会止步,也没什么好踌躇的。
卢纳抬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莫里亚蒂已经确定湮灭了。
那么夏洛克福尔摩斯呢?
她在心中为那个灰瞳男人祈祷了一秒钟。
第70章
还乡之时已到。
这是所有属于彼方的生灵共同接到的消息,这消息他们足足等待了几千年,似乎都已不再抱着能等到的希望了。
然而它来了。
就像它必然到来那样。
到海岸去。
那个新月之夜,踏上我们的返乡之路。
整个欧洲所有的城市都沉浸在奇幻的躁动之中,而就连那神秘的,飘荡着灰烬的,无时无刻充满了争斗与残杀的里世界也安谧了下来。
因为他们将前往他们真正的故乡,不用再被日益强大的人类挤得生活在世界的夹缝之中,从此和人类分道扬镳。
传说回归传说,现实依旧现实。
卢纳站在了海岸上,传闻中的灰色海岸,开满了花的海岸,她坐了下来,等着日落,她将一朵花拿在了手中,静静地拽着花瓣。
“你在占卜吗?”莉莉丝坐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红裙,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卢纳撇了撇嘴,“没有,”她搓着手中的花,“什么占卜?”
“据说拿着一朵花,一瓣一瓣地往下撕,一边说他爱我他不爱我,最后一片是什么,就是对方的心意。”莉莉丝笑着说,她的眼睛弯弯如新月,明显心情很好。
“这种东西,不是看一眼,就知道是奇数还是偶数了么?”卢纳不屑地说,将花随手塞给了莉莉丝。
她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
“那你没有在好奇这件事么?”莉莉丝说道。
“不过是,”少女微微地转过了头,“看看我的爱或者说慈悲能不能到达而已。”
莉莉丝看着手中的花,她思考了一会,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这样啊。”莉莉丝笑着说。
卢纳不希望福尔摩斯作为莫里亚蒂的陪葬品一起毁灭,这点莉莉丝早就心知肚明,那么她能做的是什么?
给夏洛克福尔摩斯种进一个性质,或者说一个念头,他想要亲眼看看她新生的光辉。
这种念头,看到她最光彩照人的一面的念头,从某种角度来说,算不算爱上她了,毕竟生命最深处的执念包括她的执念,和目睹她的荣光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