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抱负、他的野心,注定了他不会甘于平凡。
而她呢?
她只想远离纷争,安稳度日。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夜渐深,山寺的钟声遥遥传来,悠远而寂寥。
姜窈昨夜没睡踏实,早上为了避人,起了个大早赶路,如今听着屋外的虫鸣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罗姝意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山道上若隐若现的火光,轻轻叹了口气。
......
一觉到了天明,刚睁开眼睛,姜窈便听到了房门外的敲门声。
以为是罗姝意过来喊她出发,她没多想,披了件外衣,穿了鞋就前去开门。
“......”
门外是谢余年。
姜窈愣在原地,指尖还捏着寝衣的一角,整个人如坠梦中。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他不是……应该去姜府看见她给他留的画了吗?
怎么还追到这了?
谢余年只看了姜窈一眼,目光便瞥向别处。
晨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眉宇间的疲惫清晰可见,衣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姜窈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里面只穿了单薄的寝衣。
她慌乱地抬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谢余年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挡在了门外。
姜窈的瞌睡醒了大半。
门再次被敲响,却是春兰的声音,“小姐,叫奴婢进来伺候吧?”
怎还把春兰带过来了?
姜窈打定了主意走的不引人注目,连丫鬟都没带,虽说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却没想到谢余年还顺带将春兰带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进来吧。”
春兰进来后小心觑着小姐的神色。
这段时日小姐心情不好,她是知道的。
“罗姐姐那边......”姜窈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扫向没丁点儿动静的隔壁厢房。
突然明白了罗姝意的意思。
罗姐姐怕是一早就带着行囊走了。
春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道,“罗姑娘半个时辰前就骑马下山了,临走时让奴婢转告小姐......”
她模仿着罗姝意的语调,“‘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姜窈又叹了一口气,又躺回了床上。
她知道罗姐姐是想叫她跟谢余年好好谈谈。
可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见了谢余年该说些什么。
“你去回了他,寂照庵太小,待不了他这尊大佛。”
片刻,,春兰回来了,轻轻叩门,“小姐......”
“他走了吗?”姜窈的声音闷闷的。
“谢大人说......”春兰顿了顿,“他说会一直等到到小姐愿意见他为止。”
姜窈猛地坐起身,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凭什么认为我会见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愤怒,“他以为这样站着,我就会心软?”
春兰站在门边,手足无措。
姜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不见心静。
她索性闭上了眼。
许是昨日奔波,姜窈竟真的实打实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见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倚在床边,随手拿了本春兰带来的话本子放在手里。
“小姐,雨大了,要不要......”春兰见她醒了,欲言又止。
“他还在外面站着?”姜窈一愣,下意识朝外看去。
院门是闭着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春兰小声应了一句。
姜窈收回视线,“他愿意站,就让他站着吧。”
春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替小姐添了一杯暖茶。
反正在她心里,小姐才是第一位的。
“对了,慧明师太问小姐是否同去做午课。”春兰轻声转移话题。
姜窈点头,又想到外面的那个人,抿了抿唇,“你去清个场。”
不知春兰同谢余年说了什么,姜窈打着伞出来时,已不见那抹身影。
寂照庵的后院有一处小亭,慧明师太在那里等她。
姜窈找到她时,老尼姑正在煮茶。
茶香袅袅,混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心神宁静。
“姜施主面色不佳,”慧明师太示意她坐下,“可是未休息好?”
姜窈勉强一笑,“有些心事,扰了清梦。”
慧明师太递给她一杯热茶,“可是为了那位谢大人?”
姜窈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
她没想到慧明师太会如此直接。
“师太,”她声音低不可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慧明师太慈祥地看着她,“姜施主可知这寂照庵名字的由来?”
姜窈摇头。
“‘寂’是静默,‘照’是明察。”
慧明师太轻声道,“有时候,我们需要静下心来,才能看清真相。”
“可有些真相......”姜窈握紧茶杯,“看清了只会更痛苦。”
她并不想稀里糊涂地同谢余年过下去。
那不像他。
也不是她。
“痛苦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慧明师太指向亭外一株被风雨打落花瓣的茶花,“你看那花,经历风雨后,来年会开得更盛。”
姜窈望着那株茶花,“可为什么要经历痛苦呢?有的花,自小长在温室,精心照料,依然盛开。”
为什么非要痛苦来磨砺心智。
她知道她想的是歪理,但......
慧明师太听她这样说反倒笑了,“我不懂红尘中事,但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姜施主若心有疑虑,何不当面问个明白?”
第242章 不甘
姜窈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我怕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也比永远悬着一颗心要好,”慧明师太拍拍她的手,“何况,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吗?”
慧明师太说地意有所指,姜窈一惊。
难道慧明师太知道些什么?
“师太,您是不是知道......”
慧明师太摆摆手,“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新的,姜施主不妨再想想。”
慧明师太离开后,姜窈回了厢房。
晨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润的庭院里。
现下人都到了自个儿跟前,没有赶人的道理。
说清楚也好。
总不能一直躲着。
能处处,不能处拉倒。
姜窈深吸一口气,对春兰道,“去请谢大人过来吧。”
春兰应声退下,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却在门槛处停住了。
谢余年站在门口,玄色衣袍被山风吹得微微翻动,眉宇间的锋芒此刻竟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指尖蜷了蜷,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抬步迈入厢房。
这是姜窈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谢余年一向运筹帷幄,此刻竟像个做错了事一般,连目光都不敢与她相接。
谢余年沉默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唇线紧抿,像是生怕一开口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厢房里一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沙沙声。
姜窈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想好的冷言冷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睫,低声道,“谢大人......怎么找到这儿的?"
谢余年终于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昨日见那马夫眼熟,我又问了守城的人,说看见一辆拿着晋王府令牌的马车出了城。”
顿了顿,他又补充,“罗姑娘的行踪......并不难猜。”
姜窈一怔,随即苦笑。
是了,以他的手段,真想找一个人,又怎么会找不到?
“那幅画......”谢余年嗓音微哑,“我看到了。”
姜窈指尖一颤,抬眸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受伤。
“阿窈,”他低声唤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平静,“若你真想与我割席......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姜窈缓缓起身,双手交叠于腰间,朝谢余年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她垂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感激大人待我的心意,”她的声音平静,像是早就将这一段背熟,“只是......就当是我们性格不合。”
谢余年瞳孔微缩,搭在膝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从别人口中听到,和从姜窈嘴里亲口听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人青年才俊,弱冠之年便官拜御前太尉,”姜窈继续道,唇角扬起一抹笑,“京城想嫁大人的闺秀怕是能从朱雀大街排到永宁门,实在不必......”
谢余年能听出来,她是在捧着他。
“阿窈可是生气青崖山一事我未告知于你?这事定的匆忙,我......”
姜窈摆摆手,“大人不必如此,大人是天子近臣,所做之事定然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