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书』的工作原理。
万能的许愿器是不存在的,一切都要遵循着某种既定的原则,不会有任何例外的存在。
规则存在的意义,便是其能够约束所有人的特性。
但这一工作原理,不能被其他人知晓,因为这正是『书』的本质,是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的最核心的东西。
神作聆音想,费奥多尔大概还是不知道的。
因为现如今知道这一本质的人,就她所知,已经有太宰和斑木博士了,倘若还有第三人知晓,那么这个世界应当也已经彻底失去秩序,变成任由其他世界获取材料的处理厂了。
所以在费奥多尔试图拉拢她,让她也加入『建立崭新的世界』这一伟大计划时,神作聆音问他: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在费奥多尔的计划里,无论如何他们也必须要用到『书』,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有着太多可能会阻碍到他计划的存在,也有太多不可知的变数。
费奥多尔并不害怕困难,也不恐惧那些变数,因为他知道自己生来是为了什么,而为了他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应该感到痛苦或愧疚。
不平凡的人,拥有着能在特定的时刻越过规则与法律来执行某种任务的权力。
这是新世界赋予的权力。
而创造这一世界,并非是独自一人就能完成的事情,任何一位成功的伟大者,身后都会有无数愿意追随他的人。
就在前段时间,『天人五衰』中又加入一位新成员。
名为“西格玛”的青年,有着一头左右不同的异色头发。
但比起他的头发,更加值得关注的还是他的来历——他的过去一片空白。
就算是以收集情报的能力为傲的死屋之鼠,也没能收集到有关于这个青年的过去。
但神作聆音无疑是知晓青年来历的。
“是从『书』中,被制造出来的人。”
没有任何解释『书』的工作原理的意图,甚至刻意继续引导误会着『书』的能力。
神作聆音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果戈里:“很难以理解吗?”
小丑无论何时都能快乐地大笑,而果戈里更是一名优秀的小丑。
他是制造问题的人,而非是提出问题的文。
果戈里用一贯的灿烂笑容回应着她的反问,“当然不。”
他们正在计划着迎接的,是一个伟大的、前无所有的新世界。
而为了这个新世界的降临所需做出的准备,绝非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的庞大。
为了这一计划,他们需要许多同伴。
费奥多尔从不用“棋子”“工具”一类的名词来指代那些在计划中起到了作用,却连具体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们。
他一并统称他们为“同伴”。
所以果戈里是同伴,神作聆音是同伴,西格玛也是同伴。
即便他们的思想从来都没有得到统一,他们的目标也各不相同。
神作聆音想要什么,费奥多尔不需要理解,正如费奥多尔想要什么,神作聆音也不需要理解。
这并非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哪怕他们丝毫没有走进对方的心里,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已经是恋人这一事实。
人都会有成为神圣的人这样的憧憬,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成为圣人。
过去先人的无数事例告诉我们,试图成为圣人,代行圣裁,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聆音。”
在费奥多尔这样询问她时,神作聆音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她说:“你已经无限接近这一境界了。”
试图让自己凌驾于世界的规则之上,成为制造规则的人,这样的想法,已经与『神』无异。
费奥多尔实现了由『人类』到『神』的进化,而神作聆音却恰恰相反。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神造之物』,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人类将自己束缚在一定的规则之中,将其命名为“法律”,将其命名为“道德”。
让人类与他人在往来的过程中,达到一种你我平等的表象的,正是这些东西。
但费奥多尔对此并不赞同。
他说,“这个世界,并非是人人平等的。”
神作聆音点了点头。
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秩序,不同的力量,仿佛生搬硬凑般被拼贴在了一起,便组成了他们所在的世界。
费奥多尔坐在监控器的显示屏面前,他们没有开灯,莹莹的微光照亮了费奥多尔的脸——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面无血色。
哪怕是神作聆音,都比他更加接近『人类』这一范畴——无论是表象还是内在。
“你察觉到了什么?”
神作聆音忽然问他。
她知道费奥多尔与众不同,但她所见过的与众不同的人太多了。
神作聆音正在尝试着理解,理解费奥多尔的思想,理解他与太宰的不同。
虽然在她看来,费奥多尔和太宰是极为相似的存在,可他的一举一动又在告诉她,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神作聆音正在思考其中的原因。
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差别,为何会生出不同的想法,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在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想要的世界,明白了它的腐朽与生锈之后,太宰想要让自己同这个世界告别,而费奥多尔渴望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其中的原因,神作聆音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西格玛也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但这样的发展让神作聆音更加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更令她肯定了自己所得出的答案。
她对费奥多尔说:“我也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费奥多尔仍坐在监控室里,神作聆音从身后抱着他,趴在他的肩头,她的侧脸贴了贴费奥多尔的侧脸。
费奥多尔被她的头发蹭得有些发痒,脑袋侧了侧,侧过脸来看她。
幽幽的光落在神作聆音脸上,她的眸色极静,仿佛汲取了那些幽深的微光,缓慢地流淌在眼底。
她轻声说。
“为我高兴吧,费奥多尔。”
第100章
第十三任男朋友(四)
费奥多尔一直都在为她而感到高兴。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这样告诉她的,有着紫罗兰色眸子的俄罗斯人由衷地祝贺了她。
——即便对于为她的高兴缘由并未了解。
因为祝贺之后,他才问聆音,“你找到了什么?”
找到了能让自己觉得愉悦的东西?或者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才更加正常, 尤其结合神作聆音之前的感情经历,正让这样的猜测显得颇具真实性。
她总是在享受着拥有他人,剥夺他人,而后摧毁他人的乐趣。
就像是为破坏秩序而诞生的法外徒,是为狩猎规则而行动的外来者。
所作所为仿佛只是为了看到他们的毁灭和崩溃,又像是能从这样的惨状中获得快乐。
这是从目前所能掌握的有关神作聆音的资料中, 得出来的最为合理的推测。却并非费奥多尔选择她、邀请她加入的理由。
因为费奥多尔并不认为这就是真相,在他看来,神作聆音是很特别的存在。
特别到足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她。就像面对的是整个世界一样谨慎。
他能够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皮肤上,神作聆音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
由于体弱贫血,费奥多尔的体温也很低, 再加上常年不喜运动,仿佛蛰伏中的生物一般, 连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
她用近乎甜蜜的声音告诉他, “我找到了就目前而言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虽然她并没有说明,所谓的“解决方法” ,究竟是为了解决什么事情。
费奥多尔隐约有某种直觉,直觉告诉他这大抵同他、同他们的“天人五衰”有关,而他的直觉就像他收集情报的能力一样准确。
费奥多尔不是普通人,他是极为罕见的能够掌控全局的异能者,是真正不平凡的人。
在决定要去做某些事情之前,费奥多尔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身份——为了达成某些伟大的、卓越的目标,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
不平凡的人,也是毁灭旧秩序的人。
但就神作聆音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这在费奥多尔提起这一话题时得到的印证。
神作聆音说,“任何一个生命,在为了某些目标而努力,即便那样的努力是不择手段的,它本身都会散发出或多或少的光来。”
“但若是要以某个标准来划分,那么判断平凡之人无不平凡之人的依据从何而来,又有谁能制定呢?”
从某些角度而言,神作聆音的思考方式倒有些理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