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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夕日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而照射到她的脸上,沉裳这才发觉自己该醒来了。她在毯子里努力地蠕动了几下,试图把自己从温暖的小窝里挣扎出来,很可惜,她失败了。
  前来提醒未来执行官大人去加冕仪式的火之债务人默默地加大了壁炉里的火焰规模,它燃烧得更旺了,可是温度的升高并没有使沉裳动容。
  经过了长达五分钟的努力,沉裳成功地脱离了毯子,于是她便看着自己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沾上了血液的毛绒外套——上面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深棕色,连带着那一块布料都变得僵硬。
  雷萤术士及时递来了新的毛绒外套,但是它是冷的,沉裳并不喜欢。但她还是穿上了。
  “大人,加冕仪式还有半小时,请赶快动身吧。”
  雷萤术士接过仍留有余温的外套,恭恭敬敬地弯腰致意,与火之债务人一齐退出门外,为沉裳留了通过的空间。
  “……还有半小时啊。”在这段时间内,沉裳再次坐回了她的壁炉沙发上,抱着还有余温的毯子,徒劳地摆了摆尾巴,“那我再睡五分钟。”
  五分钟后,雷萤术士再提醒道:“大人,加冕仪式还有二十五分钟,请赶快动身吧。”
  沉裳困顿地:“那我再睡五分钟。”
  再五分钟后。
  雷萤术士:“……大人,加冕仪式还有二十分钟,请赶快动身吧。”
  沉裳:“五分钟。”
  雷萤术士有些无语,在她接受同僚的委托而前来叫这位未来执行官的任务前,同僚也没说她这么难叫动啊?
  “大人,”雷萤术士不死心地再次开口了,加冕仪式并非小事,即使是在冬宫内举行,沉裳也需要准时到达。毕竟这偌大的冬宫里,路也是不好找的。于是她再接再厉,“加冕仪式……”
  一根带着寒气的锥刺从地下穿出,险险地擦着雷萤术士的鼻子而出,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雷萤术士惊愕地望着那窝在沙发上壁炉旁的少女的身影,不禁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懂得此时应该当个鹌鹑而不再出声。
  火之债务人从始至终站在一旁,静默地等待着几十分钟过去。
  3
  冰之女皇位于高高的台阶之上,沉裳站在台阶之下,主宫大门前。
  望着冰雪般的冬宫墙壁,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丑角】皮耶罗等在长桌之前,其余十位执行官全数到场,他们穿着统一却各有不同的毛绒外套,等待沉裳进场。
  里面有一些是沉裳认识的人,如今的她无需向他们施行下属般的鞠躬致意——【少女】哥伦比娅、【女士】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公子】达达利亚、【博士】多托雷……诸如这些人或是非人的存在。
  困意驱使沉裳无心去理其他人,她径直走向皮耶罗。皮耶罗手里拿着一枚邪眼。
  因为身高差距过大,他微微弯下腰,把这枚邪眼为沉裳佩戴上。邪眼挂在沉裳的毛绒外套上,她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头望着那枚邪眼。
  水元素,带着蓝银的冰冷的外壳。
  “【人鱼】拜帕,”皮耶罗用他那永远都是苦大深仇般的低沉威严声音宣布道,“自今日起,成为执行官的一员,效忠于冰之女皇。”
  于是,沉裳在一众执行官的注视下,向着层层台阶之后、坐在宝座上的冰之女皇献上了效忠的誓言。
  只有这时候,迎面扑来的寒霜不再是使她困倦的,而是带着冷酷与锋利,它们之中暗藏的审视几乎要割破沉裳的脸颊。
  但是沉裳却是如此高兴。
  她已经在冬日的雪地里兀自悲哀困惑了许久,久到几乎要忘记她来这里的本意。可是,在这一刻,体内沉寂已久的武者之心开始躁动。冰之女皇——祂是一名战士,一名强大的战士。
  沉裳早就料到自己的邪眼元素——她的理想不掺污浊,她的理想本身就被世人认为是所谓的污浊。污浊中怎能再有污浊?真是矛盾,冲突。
  野兽想要成为一名人类,在人类看来会是什么呢?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无所谓他人怎么想,沉裳这一身武艺便是为了斩断那些否定的声音,直到世上只有她的认同者。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沉裳,自然无法看到——在其余的执行官中,有一位深色头发的少年。他正紧盯着自己的背影,眼中同时有着怀念、悲哀与愤怒的神情。
  第106章 冰雪躯体与黑色理想·其二
  4
  加冕仪式就这么结束了,沉裳获得了宝贵的三天假期,她正窝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盖着毯子,面朝壁炉,火焰烧得正旺。
  沉裳在沙发里阴暗地蠕动了几下,然后听到几声细微的清脆声音——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外套上的水元素邪眼。
  她把那枚邪眼连同自己腰间的神之眼一起取下来,仔细比对了一下。海蓝色与冰蓝色的区别不大,外壳却相去甚远。一个是较暗的金色,稻妻风格;一个是张扬的银色,至冬风格。
  沉裳将它们都挂回了腰间,冰蓝色在上,海蓝色在下。她重新调整睡姿,陷入了梦乡。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当然是那个用最纯粹方法追求愿望的少女,她在学会爱,她在学会善良、宽容和仁慈。
  她在珊瑚宫前和小木屋外挥舞着刀剑,一次次练习着规范的出刀方法。
  那个时候,现人神巫女就陪伴在她身边;那个时候,人偶与鸟儿就陪伴在她身边。
  金黄色的碎片散落下来,即便是用眼角余光看一眼它们都会感到温暖和幸福的程度。
  “……”
  这个真是个糟糕的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剂不合时宜的麻醉药。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不自觉的沉沦。
  沉裳缓慢地从沙发小窝里爬了起来,往窗外一看,此刻正是夜晚。她大概是睡了两天多几个小时。这应该够她清醒一阵子的了。
  壁炉的火焰无法彻底温暖冰雪般的人儿。更加可怜的是,这冰雪般的人儿竟然最害怕寒冷。
  沉裳裹着毯子,纠结地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出门锻炼一下身体,免得睡了几天后直接退化成草履虫。她穿上鞋子下了沙发,伸伸懒腰,许久不动的骨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从房间离开,踏上走廊,一位时刻等待着的火之债务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令人意外的是,沉裳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人。他背对沉裳而行,穿着统一的毛绒外套,看身高好像还是个少年人。
  沉裳莫名觉得他有些熟悉,好像在加冕仪式上见过,有没有太多印象。就像做了一个相当模糊的梦,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的那个泡影。
  她有些急切地加快了脚步,追上了他。她自来熟地拍了拍对方的外套上的毛绒绒,一开口就是自我介绍:“你好啊,我是沉——”
  她话未说完,就像是被掐断了声带一般地,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表情惊异。
  那个少年适时转过头来,如同早已料到结局一般,极为讽刺地回答:“这不是那位新上任的执行官吗?”
  他缓缓地从外套里伸出手来,掐住了沉裳的脖颈。不料对方格外地顺从,他用了不大的力气就把她按在墙壁上。
  非人之物的躯壳一向是冰冷的,不论是人偶还是深海龙蜥与仙兽混血儿。可是区别在于,人偶身边携着在外归来的风雪,而混血儿身上残留着壁炉火焰的余温。
  于是,从那人偶的掌心处,传来的便是沉裳的热度了。一时灼热的逼迫人偶要松懈力道。
  火之债务人早已经不见,他大概是不敢参与两位顶头上司的矛盾,一旦他有什么动静,那便是两方都不讨好。
  “拜帕,”他回想了一下,念出了沉裳在加冕仪式上被授予的雪国名字,话语里依旧带着刺,“愚人众里好玩吗?”
  沉裳只是不语,她并未作出挣扎反抗态,一双细长瞳孔的浅色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刻进浅色的眸子里。他们僵持在墙边,浅粉色与浅蓝紫色相对而映。
  她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我在找你。”
  沉裳没有被人偶之前带着攻击性的语调触痛,她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而后忽略了人偶接下来略有些诧异的眼神,开口道。
  “我找了很久,走遍了稻妻也没有找到……”
  她还记得之前从多托雷口中得知的一位执行官,他曾经下过深渊,名叫斯卡拉姆齐。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她忽然感到了悲伤,好像一位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不辞而别,再见到时他已经没了关于自己的记忆。
  “现在,我也该称呼你为斯卡拉姆齐吗?”
  沉裳看样子还要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她想要开头下一句话,脖颈上的力道却陡然加大。要说之前的力道只是轻轻威慑,那么现在便是真的要惩戒了。
  沉裳被骤然而起的窒息而感到不适,她下意识抬手握住了人偶掐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腕,质感过了许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在冬天里掬一捧雪而寒冷刺骨到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