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什么时候轮流数落过你？你现在是皇帝了，老子都不能提你一句了？”
“行了。”
阮荷看向宋舜，与她的小儿子对视。他已经长的比自己高太多了，甚至比他爸他哥还要高一点。
阮荷有点恍惚。
宋舜刚出生那会，她身体很差，几乎都呆在医院疗养，一直到宋舜两岁才出院回家。回家后，身体不比从前，宋父也不让她常带孩子，说怕吵到她休息。所以，宋舜童年时期的参与者是保姆。
童年之后呢？之后是宋奕骄关键的中考、关键的高中时期，关键的高考……
阮荷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注视着宋舜的双眸，心绪被搅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像上次和许又单独聊天时的感觉——说了一通最后发现自己对儿子的了解或许还比不上许又。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宋舜点头，语气缓和一点。“妈，你不用担心我。”
阮荷：“好。有事你给我们打电话。”
“一路平安。”
几分钟后，车子缓缓驶离了。
宋舜垂眸看向手机，发现电话早已挂断，许又给他发来消息说：【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晚些时候再打。】
宋舜回复一个“好”。
车轮在路面压下花印，宋舜站在原地思考几分钟，也沿着花印慢慢离开家。他其实是有点想去找许又的，但是许又应该不希望自己在除夕这天千里迢迢去找她。宋舜只好压下想法。
艳红的灯笼和福字挂在路边，街边比往常安静很多，宋舜沿着街道一个人往前，最后走到了浅月湾。
他和许又在这个小区度过了高中三年。许又住在301，他住在对门的302。毕业时，宋舜一点也不舍得搬离。他偷偷拿自己的积蓄加上贷款，买下了这套房，存留着他和许又的回忆。如果可以，他连对面的301都想买下来，但没联系上301的房主。
这件事，宋舜是打算大学毕业后，当成一个惊喜来告诉许又的。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追忆当年青葱岁月……现在走到附近，宋舜突然想进去看看。
他有一两年没过来，但是对这里的环境依然很记忆犹新。对面的301住人了，门上贴着新写的福字。
宋舜想买房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走上前敲了敲门，却好几分钟都没有人应答。他打开对面302的门，
在里面转一圈后找到便利贴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意图，贴在301的门上。
从小区出来，外面又开始飘起雪花。
宋舜慢慢走回去，看见一家人正在贴对联。这条街上的门面房基本都是关的，只有这一家是开着的，像是在这边住。他步伐稍顿，正在贴对联的一家人也注意到他。夫妻俩往他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然后女人小跑着过来。
“小兄弟，你是不是前两年那个状元的同学？那个小姑娘”
“以前你跟她经常来店里吃饭，会教我家幺幺数学题，你们今年上半年还来过一次……”
宋舜一顿，他摁亮手机屏幕，锁屏是他和许又的合照。
“你说的是她吗？”
老板看向屏幕，点点头，“对，是她。”
“她今天中午有东西落在我们店里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
宋舜：“今天中午？”他说着，看见餐馆的名称：好客来。
老板一边点头，一边急匆匆往前，“是的。”
宋舜跟在她身后，脑袋嗡的一下几乎一片空白，又在很快恢复冷静，并且出奇的冷静——“她在你们这吃的青椒肉丝？”
老板点头，说话间已经取出一个购物袋递到宋舜面前。“就是这个。”
“我们没动这里面的东西，你不放心可以查监控。”
宋舜伸手接过购物袋，“她是我女朋友，我帮你送过去吧。”
老板也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合照，只迟疑一秒就点点头，“那敢情好，真的太谢谢你了。”
“我们方便加一下微信吗？有什么事方便交流。”
宋舜与老板加上微信，又多聊了几句，才提着购物袋原路返回。
许又在这边。
宋舜想，也许是路过，到这边来吃一顿饭。但这完全说不通，这么简单的话，她也没必要编这么多年的理由来骗他。
宋舜重新回到301的门口。
如果许又住在浅月湾，只可能是住在这里。
敲门依然没有人应声，宋舜打开手机，给许又发消息：【忙好了吗？】
许又没有回复。
许又临时被叫出去“见人”。
像是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一般，一群人话题的焦点几乎都在许又身上。问她在学什么专业，问她毕业后打算干什么，问她学习有什么窍门，问她能不能指导指导高三/初三的学生……
一群人兴致勃勃试图给许又介绍对象，问她有没有谈男朋友，见许又点头后，又纷纷皱起眉头，准备劝分……
许又没看到小姨。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好几声，应该是宋舜发来的消息，许又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她正打算找借口离开，就看见谢阿姨走过来。
“又又，夫人找你。”
许又顺理成章离开，可回到房间却没有看见小姨。谢阿姨端过来一碗饺子，问：“饿了吗？”
许又才发现已经五点钟。
冬天天黑的很早，更不用说现在是阴天。
许又吃了那一份饺子，攥着吃出来的金币，和谢阿姨打过招呼后，离开何家。
回到浅月湾，天已经完全黑了。
许又打开手电筒慢慢上楼，老小区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亮起。上过二楼后，忽然留意到楼梯上有细微的动静。她警惕停下脚步，片刻后，上方传来脚步声，三楼的声控灯亮起。许又迟疑着往上两个台阶，抬起头，宋舜正站在楼梯上垂眸盯着她。
第69章
客厅的灯亮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舜微微眯了眯眼，缓解双眸猝然接触到光亮的不适。他快速眨了眨眼睛，隐没眼眶那一点热意。
客厅内一片死寂，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许又猝不及防见到宋舜，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她越过宋舜身边，打开门，唤他进门，又打开灯，直到站到这光亮下，一切似乎都无所遁藏。
她应该说点什么，解释一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卡住一样，一个声调都吐不出来。许又甚至不敢转身去看宋舜。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也许很长时间，也许只是须臾。许又听到宋舜开口：“吃过晚饭了吗？”
许又下意识“嗯”了一声，见宋舜不再说话，才补充说：“吃的饺子。”
每年过年她都只回去一会，并不参加何家的家宴，谢阿姨会单独给她准备一碗水饺。许又从来没问过，却知道那是小姨煮的。
她吃过很多回，不会认错。没问……却又是害怕自己会认错。
宋舜鲜少这个样子，不管对外怎么样，在许又面前，他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谈恋爱之后就更加黏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许又身边。
许又终于转过身去看宋舜，“宋舜……”她低声叫宋舜的名字。
宋舜沉默两秒，低低“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宋舜突然开口，许又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高一。”
高一。
这是许又在这里度过的第六个新年。
一股酸涩恼火伴随着疼痛涌上心头，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几乎不能暂停工作。宋舜转身就要往外走。
许又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快过大脑将他拦住。她抓住宋舜的胳膊，却在他回头时对上那双通红的双眸，近乎哑言。
“……”
“许又”宋舜疲惫问：“你相信过我吗？”
宋舜几乎一瞬间能想起很多：她不让自己去林家、节假日也并不回家、上次见到小姨时的不自然、之前抛开自己的单独回家……
其实破绽很多，但是宋舜几乎没有去深想过。
难怪许又一直说他是笨蛋，他确实是笨蛋。
“……对不起。”许又哑口无言。
她想点头说，她相信宋舜，可摆在眼前的情形又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又怔怔看着宋舜拨开自己的手，恍惚一瞬间能看见他眼眶闪过的泪光。
宋舜深吸一口气，避开许又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他看向门外说：“我要出去……”
他话音未落，许又就出声截断他的话，“我告诉你。”
宋舜一愣，他转眸看向许又，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赶在许又开口之前，他先一步说：“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是你的事情，你没必要全部告诉我。”
生气了。
许又清楚意识到这件事，这似乎还是宋舜第一次真正跟她生气。她叫宋舜的名字，再一次上前握住宋舜的手掌，“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