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苏你什么意思?你把车开走,你让我怎么回去……你至于吗,要这么坑我!”
及苏不客气地回:“论坑,是你坑我!旁边走两步就你们律所,你跟着心然去加班吧……迟律,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拜拜!”
她关上窗,顾不上调整座椅,毫不留情,直接一脚油门开车离开。
—
小区停车场。
及苏锁上车门后,收到田心然的微信。她只能凌晨的航班回青岛,之后她会想办法再找协议漏洞。
及苏安心许多,沿着石板路慢慢绕过绿化带,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响声显得无人的路更加静。
她被这凉嗖嗖的氛围吓到,不由得抱住手臂,加快脚步。
走到楼下时,路灯又亮一格,她踩上台阶,无意抬头看一眼玻璃门,视线一下顿住。
台阶侧面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撑在石凳上微微后仰,双腿交叠,脚边躺着几个黄黑色啤酒罐和玻璃瓶。
及苏静静站在台阶上,听见枝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还有不停歇的细碎虫鸣。
过去半分钟,右脚还稳稳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收回左脚踩上台阶,扭过头向楼道里走。
刚走进空旷的电梯间,她重重叹口气,利落转身,走回夜色中。她在花坛前站定,盯着眼前这个中途离开的男人。
“芮原?”她向他走近,试探开口,却没听到回答。
左右歪头观察片刻,她再近一步,弯下腰凑近他的脸,还没看清什么,芮原忽然坐直身,双手环住她的腰。
手臂一点点收紧,透过长裙薄薄的一层纱,她感受到他发丝蹭过肌肤的热和痒,鼻间浸满潮湿的白兰地,像被水化开的酒心巧克力,又腻又呛鼻。
他醉了。
第55章
花坛里的细长灯带向上打着光,像打翻的方形调色盘,在空洞的夜色里挥洒着彩墨,无意增添了几分生机。
“芮原?”及苏盯着树干上的橙黄光圈,无措地悬空手臂,轻声提醒。
没有回应,但腰间的温度还在上升。
这个拥抱来得莫名其妙,急迫、逼仄又热烈,被勒紧的压迫感让她生出自保的刺,又一点点被肌肤相触的高温融化。
她的手指无意义地攥紧又松开,像和周围稀薄的空气握手言和。终于她还是放松手腕,轻轻搭在他肩上,没有推开。
她不和醉鬼计较。
这么想,她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任由暖风与酒精气息像岩浆般包裹她,沸腾的气泡从腰间攀升,逐渐削薄她大脑的理智。
草坪灯由黄变蓝,及苏扭动一下麻木的肩膀,恍惚地出声:“找人送你回去?”
回应她的只有拥抱。
及苏无声叹口气,小心翼翼拉开挎包拉链,摸出手机找到曾屿的微信,还没来得及发送信息,身后忽然传出清晰的脚步声。
“芮哥,你……”身后有人欲言又止。
及苏被紧紧箍住,只能费力地扭头,她对上曾屿意味不明的眼神,瞬间松口气,指指芮原的手臂,大方求助:“别看了,快帮忙。”
曾屿慌张上前,顾不上追问什么情况,立刻帮忙将昏沉的芮原挂到自己肩上。
“不好意思,芮哥他喝多了,失礼……”曾屿惆怅地深吸一口气,他眼神躲闪,生怕被及苏看出芮原想撬墙角的心思。
“没事,交给你了。”及苏捶了捶小臂,潇洒挥挥手,提着包转身离开。
曾屿认命地叹气,艰难架住芮原的胳膊,跌跌撞撞往路口走,刚拐过石阶,身上骤然一轻。
他震惊抬头,望着芮原潇洒稳重的背影有些语塞,咬牙默默感叹一句:“真会啊。”
芮原忽然转身,将车钥匙丢过来,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艺科的资料我改好了,你那边准备怎么样?”
曾屿一秒正经,本能接话:“那边说投资还可以再谈,机票改签好了,现在就去机场?”
“嗯……”芮原扯了扯衣袖,眼底压着浓郁的烦躁,“还来得及,先去一趟诚华事务所。”
曾屿拉开车门,看眼时间后瞬间哑然,“就这点时间,你去迟恕律所干嘛?”
“不找迟恕,我找田心然问点事。”芮原将副驾驶的座位调后些,抬手捏捏脖子,“我总觉得她们不对劲。”
“田心然……”曾屿启动车子,平缓驶出车位,默念几遍名字,越念越耳熟,“你朋友?”
“上恋综认识的朋友。”
曾屿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夸张地转了个音调,“你还上过恋综?恋综怎么样啊,像电视上播的那样抓马吗……”
芮原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屏幕,熟练地连上车内音箱。
强节奏的击打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弯曲指节贴近眼尾,无意识地敲打着额角。
窗外忽地划过一道白光,隔着玻璃窗的雾气,刺向他眼里。
他偏头躲了下,轻声回答曾屿,又像是自言自语,“像梦。”
—
诚华事务所楼下。
迟恕手肘撑在栏杆上,兴致缺缺,望着对面大屏播放的【独家告白】发呆。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一支烟叼在嘴里。
屏幕里忽然闪过熟悉的身影,他目光凝住,火光燃了又灭。
大楼里传出急切的高跟鞋声,瞬间唤回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大厅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田心然握着杯咖啡,满脸怒气直冲他来。
迟恕收起烟盒,转身就躲。
“迟恕,你给我站住!”田心然跑上去,一把拉住迟恕,眯了眯眼,“你还知道躲?”
迟恕用劲将手抽出来,一扭头就看见她眼神里的杀气,心里没底,“心姐,你还没回青岛啊?”
田心然瞪他,“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协议怎么回事,是不是改了!”
迟恕将一支烟夹在指间,缓慢地点点下巴。
田心然沉下脸色,气得叉腰,仰起头勉强忍住火气,往前走一步。
迟恕反应迅速,惊慌地后退,抬手挡住额头,“别打脸啊……”
田心然无语地停住动作,将手里的冰美
式放到窗台上,“说实话,我在飞机上还想着见面直接揍你,把你脑子里的水抽空,看看你到底为什么跟脑子坏了似的……”
她嘴角向下,嫌弃地盯着他摇摇头,“但刚刚吃饭时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急着跟你算账,我要先搞清楚一个转折点。”
迟恕侧身靠在栏杆边,警惕的眼神没变,“什么?”
“为什么改协议?”田心然丝毫不绕弯子,直白发问。
“你第一次让我们见面的时候说过的,及苏是我最佳的合作伙伴……确实是。”迟恕摊开手,示意这就是实话。
“你把婚姻当合作,只谈利益不谈感情,是吗?”
“对。”
田心然陡然提高音量,加重语气,“所以,你要因为你自己的利益,用一张冷血的协议绑住她吗?那她呢,她的意愿你一点都不在意?”
迟恕似乎也被她带动了情绪,急躁地挥动手臂,“我在意啊!我对她好,我家会对她好,她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跟我在一起不行吗?选择我有什么问题?”
“她不会选一个没感情基础的爱人。”
“可以培养。”
迟恕笃定地回应每一个问题,像是油盐不进的冷血机器,只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
田心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嗓音,叹气般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迟恕震惊地抬头看她,眼神缩了缩,抿紧唇不说话。
田心然挑明:“你没想过,不代表不存在。”
她仰头喝了口咖啡,清清嗓子,继续提醒:“可能当时签协议时确实只想着合适而已,那现在呢?你仔细想一想,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吗?”
迟恕不耐烦地皱眉,坚定回:“没有。”
田心然安静盯着他许久,久到他绷紧的表情似乎出现松动,她却轻松地笑出声,“那就好。”
她甩了甩头发,端起咖啡离开。
走下台阶她又突然回头,语气严肃,“当初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这件事发展成这样我有责任,我要负责。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协议的漏洞,帮及苏解决一切。”
“还有,我劝你早点想清楚,要是你利用协议把及苏逼急了,彻底撕破脸……到时候,什么心机和把戏就都不管用了。”她眼神凌厉,“好自为之。”
身后脚步声渐弱,迟恕安静地靠在墙边,打火机握在手心,金属外壳的光泽有些刺眼。
辛辣的热气刺激感官,他将燃了一半的烟掐灭,焦躁地摸出手机,拨通最近的通话。
“明天流果的局,我来。”
话音未落,脸侧忽然一阵风过,下一秒嘴角痛得发麻,淡淡的血腥味涌了上来。
迟恕被一脚踹翻在地,他低头看了眼揪紧自己衣领的手臂,头脑发懵:“芮原?你打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