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地板被洗得发亮再铺上漂亮的伊斯法罕地毯,窗户上的雕花展露出原本鲜艳的颜色,罗莎莉带来的蜡烛重新将这栋死气沉沉府邸点燃。
门口荒芜的花园也被打理干净再次种下了这个季节独有的郁金香、雪光花。
深耕伦敦多年的福特太太和汉密尔顿太太第二天就送来了请帖。
布拉德利太太为她们灵通的消息再次感叹,她订好了后日邀请她们上门做客。
薰衣草宅邸并不大装饰也不出挑,虚荣爱面子的布拉德利太太将目光放到了不能更改的场地之外。
“幸亏我特地带了一套精美的纯银餐具来,不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弥补这宅子的不足之处。”
她又将目光放到装饰品上,十分不满意。
这些装饰品是米尔顿急匆匆去买回来的,乍一眼看还挺像那么回事仔细一看却不行了。
来得匆忙能带上一套餐具已经很意外了,再没有带装饰品来的。
更不满意的还有食物上,伦敦最近恢复了平和人们为了庆祝几乎家家都舍得吃一顿好的,导致本就物资短缺的牛肉、羊肉早早售卖一空。
布拉德利先生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双脚下垫着一个软凳,他一手举着报纸一手抚摸渐渐恢复弧度的大肚子:“杰玛,薰衣草出去不远就是国王十字街,我看那儿开了不少瓷器店。”
他的话提醒了焦躁的布拉德利太太。
“哎呀,是啊,我都忘了。”布拉德利太太高兴地披上斗篷带着仆人冲了出去。
罗莎莉想到了威尔伯和戴维:“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守着船呢。”布拉德利先生说。
之前他们按照她的命令将从海外赚来的英镑大部分都花在了购买店铺上,如今守着的大概是特地为布拉德利家买的物品。
罗莎莉让人去叫威尔伯和戴维,又让厨房女佣多准备些菜品。
等时钟转了一圈,威尔伯和戴维敲响了大门。
首当其冲进来的人是威尔伯,他蓄着大胡子,膀大腰圆,穿了一身半旧的棉夹克腰间别着一串钥匙和一个表皮坑坑洼洼酒壶。
他声音浑浊又粗糙,偏生和布拉德利先生一样最爱唱歌,只不过唱的经常是他自己编的海盗歌。
“我的老伙计们。”布拉德利先生伸出双臂去抱他们。
威尔伯泪水沾湿了睫毛,他用力拍打布拉德利先生的背随后反应过来松开他:“哎呀,瞧我太激动了都忘了你还受伤着。”
布拉德利先生又转向后进来的中年男人,戴维。
常年在海上风吹雨打仍旧白皙的皮肤是他的标志之一,他身材高挑却不如威尔伯壮硕。
穿着一身新衣服,脖子上围着一条色彩斑斓带有明显民族特征的围巾,他从年少的时候就在各个船上跑窜生活,说起话来哪里的口音都有怪异又好笑。
他热情地抱住布拉德利先生:“鲁本,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们有多久就没见了?听说前段日子你受伤了,可惜我们得看着船不然早就去看你了。”
布拉德利先生勉强踮着脚尖不让自己悬空,他咳嗽两声示意对方将他放下来。
“哎,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如今我们还能在一起喝酒不就行了?”
罗莎莉换了一身得体的长裙从楼上下来,她欢快地走过去喊他们:“威尔伯,戴维!”
“小姐,威尔伯十分感激你,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去冒险了。”威尔伯抹抹眼角。
“是啊。做过船长再做水手真是折磨中的折磨。”戴维说。
他们对于能重新为布拉德利家工作感到庆幸,也十分珍惜重返的机会,这一次出海特地为布拉德利家搜罗了很多好东西。
“一小箱在港口和人换的菠萝,还有在南美洲买的咖啡、陶器、水晶。”威尔伯坐在沙发上说。
“对了,还有一些香料和精油,有些是当地的也有些是其他国家带去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都买了点。”戴维说。
罗莎莉满意地点头:“现在就让人去把那些东西搬来吧。”
戴维起身回到码头仓库,雇了一批人将一箱箱的东西全部搬来薰衣草宅邸。
威尔伯则继续和罗莎莉、布拉德利先生汇报此次的工作。
“有一个水手不幸得了肺炎去世了,回来那天我和戴维就做主先将抚恤金送给了他的家人。”
“至于船,因为哈蒙德伯爵的关系并没有遭到海盗的袭击,一路都很顺利。”
“再有就是关于这趟船的支出和收入,我都记下来了。”威尔伯从夹克内侧拿出一本猪皮笔记本里面还加了一大把纸条,在选择递给罗莎莉还是布拉德利先生的时候犹豫了。
罗莎莉直接拿过来翻看,布拉德利先生哈哈大笑指着她:“现在她才是布拉德利老爷啦!”
威尔伯人看着粗犷但字写整齐不说数字也算得很精确,罗莎莉粗略地在心里算了一遍有了底,将猪皮笔记本合上:“晚上就留在这儿吃吧。”
“是啦,是啦,叫戴维一起留在这儿喝几杯,我们好久没有坐下来吃饭了。”布拉德利先生也热情地邀请威尔伯留下,他一向都和来往密切的下属处得很亲切。
罗莎莉也有模有样地在对待佣人上比较大方,这样的好处在暴乱时期就体现出来了。
布拉德利庄园的仆人们总是比其他人家的更衷心也更团结。
威尔伯爽快地应下:“哎呀!差点忘了。”
他又将手伸进夹克内侧掏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个镶了七八种宝石的手镯递给罗莎莉:“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但这个算是我恭喜你和伯爵订婚的礼物。”
罗莎莉收下后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能感觉到威尔伯的真心。
戴维将七八个大木箱摆在客厅里和罗莎莉几人正打开在清点货物的时候,布拉德利太太回来了。
她见到威尔伯和戴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热切地和他们打招呼并让他们留下吃过晚餐再走。
“太太和我们总是心有灵犀。”布拉德利先生说。
这几个大箱子里咖啡和陶器占了一半,特色藜麦和马黛茶有两箱子,还有一盒单独的水晶。
布拉德利太太拿起一个绘画了人物的花瓶陶器打量起来:“这些东西来得正是时候,那些店铺里卖的真是一点特色都没有。”
她叫女佣将这些陶器全部擦拭干净后摆放在客厅和餐厅,接着又让厨房女佣用那些干海鲜做几道菜来尝尝。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颜色不同的水晶被她拿到卧室里,打算让人做成首饰。
“奥莉弗,去把这些菠萝放好,看好了不准有一点损坏!”
黑夜准时降临,屋内一片喧闹。
虽然三月初的伦敦渐渐回暖但布拉德利一家还是离不开温暖的壁炉。
“把我的热托蒂拿来!”布拉德利先生对女佣说。
布拉德利太太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就喝两口,不多喝。
”布拉德利先生乐呵呵地对她说。
女佣将威尔伯和戴维带来的鱼干用黄油和蒜煎了以后端上来。
威尔伯喝了一口酒,脸色为难:“上帝,这鱼真是吃得够够了!”
布拉德利先生哈哈大笑:“这是给我们尝尝的。”
女佣又端了烤肠拼盘和熏肉夹牡蛎卷上来。
戴维不客气的叉起一根烤肠,他其实很想直接吃可碍于布拉德利一家只得放在盘子里克制的切成一小段。
“急性子的戴维。”布拉德利先生点评他。
威尔伯直爽、戴维热情再加上布拉德利一家的亲切和好客,餐桌上的氛围十分轻松和缓。
“轰隆轰隆,进击的号角,乒乓乒乓,摩擦的刀锋......”威尔伯的一张毛脸红彤彤的像水蜜桃,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唱着不成调的小曲。
“我在南美洲去的那个国家叫——智利?那个国家长得像条虫子,小得可怜又长得怪异但那里盛产铜矿,有不少世界各地的商人去那儿采买或是开垦。”戴维喝了酒后格外兴奋,他对着罗莎莉不停地说话,“还去了乌拉圭,那里的未婚姑娘都戴帽子呢,你一眼就能分别出她是不是你能追的姑娘......”
“戴维,你不想回土耳其看看吗?”布拉德利太太问他。
戴维搓了搓鼻尖:“我都快忘了土耳其的家长什么样了,对于我来说我更像是个海洋人?从小就在海上长大。”
“我看你带的围巾很像土耳其那儿的款式。”罗莎莉转头说。
“啊,这个啊,是个土耳其姑娘给我的,伦敦也有不少土耳其人呢。”戴维挑起双眉说。
“哎哟,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娶太太?”布拉德利先生听到后笑着说。
“那姑娘?”罗莎莉疑惑地看他,戴维都42了哪个姑娘会看上他。
“你又吹牛,我还说码头的酒馆老板看上我了呢!”威尔伯大喝一口酒打了一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