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脸上闪过一丝迷惑,旋即正色要开口。
羂索诚实道,
“我不知道。”
长岛萃慢悠悠抿了口虚拟出的咖啡。
慢悠悠看着中央的画面变化,少女坚定的语声传来。
“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年龄差你难以忍受了,觉得我无法与你一起变老了。
告诉我一声,我就去死。”
羂索:…画面里的五条悟:…羂索诚实道,
“我感觉千沢小姐会被打。”
长岛萃看了眼现在被六眼追杀的千沢,还没开口,又听到羂索的声音。
“千沢小姐,真是这样想的吗?”
“对哦。”
“她一直是有死志的,不太明显,但是驱使她接近死亡的不只是真相,命运,还有她自己。
之前她活着的锚点是父母。
现在她活着的锚点是五条悟。
不过,”
不过,长岛萃没有说出口。
隐隐察觉真相的少女,拱绕在无数虚假的气泡中,她唯一愿意模糊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唯一愿意去认真看着的,或许只有这最后的锚点。
“不过,比起这样消极的做法,她应该会想办法在之后解决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吧,或者让五条悟也能够和她一样年龄定格。
总之——”
“总之是个 he 结局吧?”
羂索笑着接口。
“对哦。”
总之她会努力找到真实与虚假之间,最重要的,幸福结局的。
——* 伏黑甚尔他没有去那个小鬼的订婚宴。
惠跑去了,问他去吗?他只是说机票太贵了,办护照也很麻烦。
就没有去。
事件结束后,好像一切纠葛也放下了,那个之前害过她的盘星教小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笑着和他讲话叫他杰了,而对于在餐厅与她决裂的他——在订婚宴那天晚上,日本的早上,他莫名起了个大早打电话过去,居然也被她接通了。
对面是轻快的声音,问他做什么。
好像一切真的都放下了。
好像一切纠葛都烟消云散。
他沉默了会。
没有说订婚快乐,只是拖着往常那种讨打的语气让她给公司账户打钱。
果然得到没好气的笑骂。
他站在阳台,对面就是少女空了很多年的公寓。
那儿总是拉着窗帘阴暗不见天日的模样。
他点着烟,在烟雾里一会看到那天盘星教会议室里六眼小鬼明亮的蓝眼,一会又看到十多年前,在筵山麓顶少女隔着蒙蒙山雾望过来的绿眼。
那天,她说
“记得把赏金还我啊。”
才不想还。
于是在那通电话的最后,他不经意吐出了心声
“真想一直欠你钱啊。”
对面先是轻快笑了下好像想骂他什么,不过以那个家伙的脑子果然很快反应过来了。
不是想一直借你钱,不是想一直有这一笔钱。
是想,一直,就是债主和借债人吧。
不要放下。
不要还清。
电话那边传来少女仍然轻快的声音。
“可是我是一个大方的债主哦,就一笔勾销吧。”
伏黑甚尔顿了下,电话的忙音好像过了许久才传入耳道,他被微凉的晨风刺激得一激灵,低头才发现,烟还是灭了。
不知道是债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还没有看分明便也如已熄烟头淡淡飘散的白烟,从他指缝滑入晨风。
两清了。
——* 夏油杰他们订婚那天阳光灿烂,英国难得破了阴云天光大盛,夏油杰穿着西装笑容温和,微微垂下眼睫避开过于明亮的日光。
这样的夏日,像过往无数个夏日一样,天光晃晃如梦一样,在几乎灼目的阳光里他看到那双清晰的绿眼,穿着礼裙,于是他上前挽了她一臂,把她送到五条悟面前。
他便独自留在了这明媚的夏日中。
蝉鸣寂寂,你不必知我苦夏。
————在五条悟还在纠结要不要给杰发请帖时夏油杰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喂,我应该不用交份子钱吧——?”
“不用、不、不是??你怎么——”
后来才知道千沢并没有隐瞒订婚的意思,告诉了硝子,伏黑惠也知道,慢慢传下去很快夏油杰也知道了。
甚至还给千沢的服装做过参考。
“…要当伴郎吗?”
对面传来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
夏油杰顿了顿,笑道
“那记得给我封红包哦?”
夏油杰后来总想,他和千沢之间好像是一条被粉饰过的坦荡大道。
中央的深坑也在表面上铺了体面的沥青。
但无论是谁,谁要往对方那儿走一步,那层薄薄的沥青必然破碎,又坠入无底深渊。
过去了的已然过去,但是它仍然悄悄横亘在表面下。
而如今千沢无所谓地挥挥手,背对他走进了天光中。
他的路在反方向,他知道的,只是一直没肯动身,看着她一步步走入天光,身影被日光模糊。
在订婚仪式上他也还能很礼貌得体地祝酒。
“祝你们幸福。”
千沢就笑道
“会的”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祝你也幸福之类的话吗?”
“哈哈哈杰的幸福我和悟会守护的哦。”
…他在想什么呢?想另一杯酒,另一次的夏日,想很久很久以前的隔着日光望来的绿眼,说一句“醉酒的杰我也会好好守护的哦?”
“啊,这个葡萄酒很涩口的,还有点酸——”
夏油杰抿了口,笑道
“我喝得惯。”
似乎是他们酒庄自己酿的酒,还有点果渣在其中沉浮,夏日的日光将酒液照得微微透明,又慢慢沉郁在杯底。
那些沉郁晦暗的,不见天日的东西,便如这杯中物,酸涩又归平常。
他只是在想,另一个夏日,已经成为了她身后被抛却的过往,而他还在执望。
他没有追上前,只是在自己转身前默默等待着,慢慢品味着,或许哪一天他也转身了,走向新的道路,然后有如咽下苦涩的酒液一般,咽下那已经苦涩的夏日。
——* 五条悟
“所以说,刚刚伏黑甚尔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五条悟一边拧眉扯着西装领带,一边状似自然地开口询问。
而千沢还在计算跨国电话那个家伙要花多少话费,闻言顿了下,才慢慢回忆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千沢注意到五条悟手指上缠着拧成一团的领带,放下手机赶在这人要不耐烦地用咒力暴力解开领带前上前帮忙,千沢的手很巧,习惯了玩刀耍枪偷藏窃听器的手指很轻松地撬开拧死的结。
她注意力落在手上的活上,眉眼认真,五条悟顺势把下颚抵在她脑袋上时她也没什么反应,分神道,
“感觉像是 andropause 导致他开始情感上患得患失说了些奇怪的话。”
“…”
五条悟不知道该把注意力落在伏黑甚尔说了奇怪的话上,还是落在少女把原因归结为这是伏黑甚尔更年期上…怎么说、
“好吧,排除这家伙,这家伙大失败啊…!”
“啊?”
千沢刚刚解开五条悟的领带,转身准备把自己身上的礼裙也换下来。
闻言一脸茫然,而五条悟下一句话很快又到了。
“这裙子是杰选的吧?”
五条悟语气微妙地引入。
“不吧,最终决定的还是硝子,我的审美不太好,杰一直在给硝子参考。”
“哦是杰在给你参——为什么是硝子…”
不是…那你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俩选你订婚的礼裙吗??幸好五条悟今天也戴着墨镜,勉强遮住了他一瞬复杂扭曲的神情。
他顿了顿,打算继续试探,
“杰好像现在还醉着在休息室,你们喝酒时说了什么呀,喝那么多?”
千沢也顿了顿,神情复杂
“他试了下我们家酿的酒,说喝得惯,然后那就是他的结果了。”
五条悟:……
“没啦?”
千沢目光茫然地在五条悟脸上顿了下。
小心斟酌道
“我还提醒了几次这个酒度数可能有点高,味道也很涩,这算是交流吗?”
五条悟:……千沢:……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只和他说了酒口味有点涩,因为度数我也不知道高不高,今天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杰醉后我才推测出度数有点不妙的。”
五条悟:……
“但是我爸他们晚上也喝了很多但是没醉,可能是体质问题——好吧我应该再劝住杰的。”
“没事……”
看起来有人买醉也完全没被发现不对。
夏日的露天会场,灿灿灼目的阳光里,一杯又一杯涩口的陈酒,最后直至醉倒,对面这个家伙脑袋里也只有酒和度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