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恐怖灵异 > 难明灯与慈悲刀 > 第66章
  “白夫人留步。”
  白玉珑脚步一顿,回身望来:“小友,还有何事?”
  “与白雁然有关的事。”
  “雁然?他不会也被无焕那小子骗得团团转了吧?你放心……”
  季月槐打断:“我想说的,并非这个雁然少爷,而是那位雁然小姐——您的亲骨肉。”
  空气倏然沉静了下来。
  白玉珑的笑容僵在唇角,目光一时没能聚焦:“……你说什么?……是我失态了,小友,你且说吧。”
  季月槐神情肃然,缓缓开口:“令爱之死,并非拜孔箜所赐,而是拜——”
  “住嘴!”白玉珑怒极,她攥紧了衣袖,“年轻人,休要胡言乱语!”
  季月槐不退不让,目光笃定:“看来,您知道我想说谁。”
  白玉珑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微笑,想把此话题带过:“陈年旧事,提了伤心,莫要再提,也不必再提。”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半字不虚。”季月槐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这其中……必是有些误会。”白玉珑轻轻摇头,语气柔和却带着明显的敷衍,像是在哄胡搅蛮缠的孩子,“你年纪还小,当年的事,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当然,我知道你的好心……”
  季月槐沉默片刻,他拿起一块金黄油香的松仁麻饼,送往嘴边:
  “可惜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听闻这冷不丁的一句,白玉珑不悦道:
  “小友,你这是何意?”
  “白夫人,您又是何意呢。”
  季月槐轻轻吹了吹松仁麻饼,其表面的淡黄粉末飘飘忽忽扬起,向着白玉珑飞去。
  白玉珑下意识闪身躲过。
  季月槐弯了弯嘴角。
  说句自满的话,在他身上用迷药,真是不亚于关公门前耍大刀。
  白玉珑心知暴露,便撕下了和善的面具,她冷冷一挥手,几名在暗中不知藏了多久的侍卫出现在殿门口。
  “识相点吧,孩子。”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逃不了的。”
  季月槐答非所问:“你……早就知道?”
  白玉珑无奈地嗤笑一声:“小友,你想我怎么着呢。揭竿而起?我没那个本事,我也没那个力气折腾了。”
  “我早就想通了。”
  “恨有什么用?恨到牙咬碎了,连饭都吃不了,那早晚得饿死。”
  “我对不起他,他也对不起我,扯平了。”
  季月槐看她的目光带了些不忍:“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玉珑“哗”的展扇,坦荡承认:“骗自己骗久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小友,你不必再劝我。”
  看着她眼眸中泛起的泪光转瞬即逝,季月槐心中隐隐泛起悲凉,暗叹一口气。
  可怜人。
  多说无益,灵力入绸,绕在手腕上的紫色绸缎猛然蹿向白玉珑面门——这是季月槐方才在藏室找到的。
  白玉珑脚下不动,几个侍卫飞扑挡在她面前。
  但季月槐这一招,实为声东击西。只见他一扬手,袖里飞出团团艳艳的红色粉末。
  侍卫头子见状大喊:“小心!屏息!!”但他自己话音刚落,就痛苦地惨叫一声,倒地开始打滚。
  其实,这红色粉末并非什么致命毒药,而是那糯米鸡附带的一纸包辣椒粉。这些侍卫们光顾着屏息了,眼睛都睁得老大,如今皆忙着泣涕横流,顾不得追杀季月槐了。
  季月槐趁此机会,从窗子一跃而下,消失于隐隐月色中。
  第60章
  眼下出是出不去了, 白道微定已经带人包抄过来,若强闯突围,那恐怕不死也要没半条命。
  季月槐身陷囹吾, 却并不迷茫,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一个地方——
  镜潭。
  据传, 此处本为昆仑山腹的泉眼,泉水四季温润不竭,雾气终年缭绕,飘忽于石罅隙间,潭面也是映的白茫茫的, 人身临其中, 难以分辨哪一半是天, 哪一半是地。
  最奇的是,寻常的雾气都是随日升而散,但此地确是日头高悬时最浓, 完全地将人吞没其中,只留几道似有若无的影子。
  不过, 能传的如此玄乎其玄,很可能是因为只有极少数人曾亲临其境, 多数人只在说书匠的嘴里听到过。
  此地, 是昆仑宫的禁地。
  而在白道微的记忆里, 此地却与“喜”紧紧连结在一起。
  季月槐沿着潭面散乱排布的青石, 走至潭中央,不由得运气调息起来。
  这雾气妙得很,并非寻常的湿重,而是轻盈如柳絮, 莹润了肌骨,却不沾半点水痕。
  他闭上眼,复刻白道微记忆里的路。
  向西两步,向东五步,向北三步……
  停。
  季月槐脚尖轻点,落于一巴掌大小的青石块上。
  “就是这儿没错了。”他喃喃道。
  若非有心人还发现不了,这块青石上攀附的青苔要比旁边的更淡些,其上还有几道肉眼难辨的凹槽。
  季月槐运起灵气,沿着凹槽的繁复纹路细细流转。没过多久,他额前便浮起密密的汗珠——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保证不出差错。
  终于,汗珠即将从他下巴尖滴落的一秒前,水面忽的泛起肉眼可见的波纹,一道漩涡缓缓漾开于潭心。
  尽管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但真正亲眼见到时,季月槐还是不免瞠目结舌。
  约莫过了数十息,潭水降至半腰,露出条石阶蜿蜒的小径,刚刚好一人高,季月槐不必弯腰,点了火折子,迈步走入其中。
  小径初极狭,两旁茂密的藤蔓低垂,冰凉潮湿的扫过季月槐的肩颈,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通,通,通……”
  小径静的很,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复行数十步,季月槐忽闻莺啼鸟鸣声,手里的火折子也烧得更旺了些。
  季月槐知道,这是要到头了。他一鼓作气,撩开挡在身前的藤蔓,钻出白雾的瞬间,眼睛被微亮的天光刺的眯了眯。
  季月槐低头一看,脚底满是黏腻潮湿的青苔与泥土。
  看来,他从外边的潭底,钻入了里面的潭底,两边只是被分隔开来而已。
  季月槐又抬起头。
  亭台水榭,草木葳蕤,冠荫浓绿,盎然的春意扑面而来,等等,扑面而来的还有——
  “白夫子,您来啦。”
  “夫子,您今天来的好早!”
  “夫子,我的头发终于又白了一绺,是不是很厉害?”
  只见呼啦啦出笼的小鸟儿似得,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跑了过来,有的打招呼有的卖乖,看得出来,都对白道微的到来期盼已久。
  他们见到来人是季月槐时,皆大惊失色,刹住了脚步,不敢贸然靠近。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儿向前两步,她拱手行礼,问道:“大人,请问您是如何进来的?”
  季月槐回过神来,他的注意力方才全被别的给吸引了。
  在场每个孩子手里,都提着一盏灯,清幽幽,亮盈盈的,浮动于将明未明的清晨。
  “我是……误闯进来的。”不知为何,季月槐不想对他们撒谎。
  “啊,这样嘛。”女孩儿瞪大眼睛,和伙伴们面面相觑,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问道:“大人,您贵姓?”
  “我姓季。”季月槐温柔地朝她笑笑,想,到底是小孩子们,心性纯善,竟然就不追问真假了。
  “季大人,您是从哪儿来的呀?”一个小豆丁挤到最前面,好奇地问道。其他人也噤声了,皆看向季月槐。
  “从桃溪村来的。”季月槐如实相告。
  “什么桃,什么溪呀?”
  “桃李的桃,溪流的溪。”
  “桃溪村?好美的名字!”一个圆脸蛋小姑娘兴奋地拍手称赞,"大人,我家乡的名字也有个溪字,叫菱溪,是菱角的那个菱,您有没有听说过呀?"
  季月槐闻言,微微怔愣了下。
  他记得,在去年还是前年,此城因受异教侵袭,已成空城一座。
  季月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怜惜地望了小姑娘一眼,避过了这个问题:“菱溪?一听就是灵秀之地,真好听。”
  小姑娘嘻嘻一笑,叉腰自豪道:“多谢夸奖,大人。实不相瞒,我娘就是城主,她总跟我说,认真念书,刻苦练武,未来那个位子要我来坐呢!”
  季月槐心跳空了一拍,忽然不敢与她对视,他蹲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但却又是一惊。
  白了小半。
  他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其他孩子们的。
  或多或少,都白了几绺。
  小姑娘心思灵敏,注意到他的目光,羞赧道:“季大人,我这些天修炼偷懒啦,您瞧小池的,才叫厉害呢!”
  “归池,你别害羞呀,过来嘛——您瞧,是不是很厉害,他呀,是我们中天赋最高的!”
  那个叫“归池”的是个清秀内敛的男孩儿,他怯怯地转过身,向季月槐展示他白了大半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