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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口袋小狗 > 第44章
  林司言怔住了,半晌却抬起手指,指尖对准了裴铄。
  几乎下意识的回答,他解释的声音很小,“你说过带我走,不过你——”
  “我记得的,”裴铄定定地看着他,口吻笃定重复道,“我记得的,言言。”
  他眼睛溢出了很温柔的笑意,像柔软的云,“不,是妹妹。”
  林司言僵在原地。
  —
  等林司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坐下来,裴铄看着菜谱开始点单。
  没来过巴黎的人,听不懂林司言对他说法语的人,此刻却在看满是法语的菜单,一口流利的法语与侍应生交流。
  林司言愣住了,那时候他怀揣小心思对裴铄撒了谎,那句法语根本不是夸他做的雪菜肉丝面好吃。他说的谢谢你,说的很高兴遇见你,裴铄早就听懂了。
  裴铄将菜单递给侍应生,微笑着用法语说了声谢谢,视线回到林司言的脸上,慢而悠长吐露两个法语单词——
  mon chaton
  虽然是小骗子,但也是裴铄亲爱的小猫。
  林司言有些无奈,环视四周后俯身趴在桌子上,似乎不太想让人看到他。他抓住裴铄的手腕摇了摇,小声道:“我们走吧。”
  “不走,”裴铄不为所动,哪怕搁在眼前的这张脸无辜又漂亮,一颗小泪痣特别晃人眼,他说,“等下要好好比较,我做的和他做的焦糖布丁哪个更好吃。”
  他心眼很小,他要取代言喻成为林司言最爱的人,同时也是最爱林司言的人。
  心里极度害怕见到不该见的人,林司言见裴铄哄不动,就干脆起身走人,结果走了几步,迎面撞见一个怀里抱着只布偶猫的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与林司言很是相像的一张脸,瓜子脸、高鼻子、大眼睛,一头瀑布般的卷发扎成高马尾,有一种超越了特定性别的美。
  两人皆是一怔,怀中的漂亮猫咪在那人手臂蹭了蹭,喵喵两声。
  小猫咪的爸爸有了别的小猫咪,林司言一瞬间卸掉了所有伪装,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像只被遗弃在街角的小猫咪。
  裴铄在不远处看着他俩,忽而眉头皱了起来。在言喻以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言言后,裴铄的小猫咪迅速蓄了满眼的泪水,如同巴黎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秒倾泻而下,淌到了裴铄的心头,烫得他生疼。
  “言言,真的是你?”言喻眼眶也红了。
  裴亦如每年都会给他发很多照片,日积月累攒成好些相册。尽管如此,在巴黎再次见到林司言,言喻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记忆中的小孩儿眨眼间就长大了。
  —
  点了一桌子甜品没来得及动一口,裴铄在不远处守着林司言。看他和言喻聊了很久,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知道林司言的眼泪似乎没停过。
  这对林司言来说,这像是一场迟来的凌迟。言喻表达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思念,也坦言了在他小时候对他的回避,将他不敢面对的一切具化地摆在眼前。
  爱就是这么令人悲伤的、必须以扭曲方式表达出来的东西,这是言喻教会他的。
  再见林司言,言喻带似乎兴致很高,拉着他逛了一圈自己开的这家小小甜品店,尝了他亲手做的招牌甜品,之后又抱着猫穿街过巷,带他到自己位于塞纳河左岸的家。
  漂亮又小巧的房子,室内有一整面墙的玻璃柜,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装饰品、数不尽的照片,都是言喻周游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以及留下的照片。
  言喻过去一度以为自己有一天会被爱恨不得的痛苦消耗殆尽,没想到最先耗死的竟是林叙南。林叙南说过,再让他爱十年,十年后言喻就自由了。当时他以为林叙南只是说说而已,直至离开不久,在巴黎街头收到了林叙南因病而逝的消息。
  离开林叙南这些年,他一直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活着。
  除了怀里那只布偶猫,言喻还养了一只柯基,一见到林司言就撒开小短腿奔过来,亲昵地黏着拱着他的小腿,走到哪都要跟着林司言。
  林司言蹲下来揉了揉柯基的脑袋,没什么笑意,但眉目舒展看着很温柔。
  言喻也挨着林司言跟柯基玩起来,他定眼看着林司言,说话语气像柔软的棉花糖:“言言你小时候很喜欢小狗的,你记得吗?”
  裴铄走过来,以一种监护人的口吻代替林司言回答:“言言喜欢的小狗不是这种小狗。”
  言喻一顿,落在裴铄脸上的目光染了几分深意:“那你知道,言言喜欢的哪种小狗?”
  “我喜欢……”林司言这时候终于吭声了,他一边垂眼看着跟他玩的柯基一边轻声说,“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狗。”
  裴铄这时候拉了林司言的袖子一下,在林司言抬眼看向他的时候,旁若无人地用口型说了句法语,意思是,我就是那只小狗。
  林司言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没理他。
  一直旁观的言喻却无声地笑了。
  临近傍晚,言喻进厨房忙活折腾晚饭,裴铄跟着进来要帮忙。言喻早就认出了裴铄,语气熟稔说他长得很像裴亦如,但又能看出舒韵的影子,很神奇。
  “嗯,我是因为她们的爱而诞生的。”裴铄平静回答。
  言喻微笑着感叹:“真好,因爱而诞生。”
  裴铄说:“言言从今以后也是。”
  言喻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旋即又露出了笑:“……那就好。”
  第36章
  晚餐颇为丰盛,全是言喻亲自下厨的,裴铄只在一旁打下手。
  言喻吃得并不多,更多时候是在看林司言吃,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巴黎天气如何令人捉摸不透,巴黎人有多么喜欢养狗,甜品店开到现在遇到什么奇怪的客人之类。
  离开的时候,巴黎淅淅沥沥下着雨,裴铄撑起一把伞回头看,言喻抱着猫咪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很像林司言心情好的时候。
  房子不大但有次卧,言喻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但林司言却坚持时间不早了要回家了,他急切的样子活脱脱被家长催回家的小学生,可是他的家长明明就在眼前。
  言喻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受伤,因为林司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疏离和拒绝,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将林司言和裴铄一路送到门口。
  “言言,再来看爹地好吗?”言喻轻轻请求,如同一颗很小的石头投进深湖。
  林司言被烫着似的回避了言喻的眼神以及这句话,只道:“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的。”
  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裴铄将快要淋到雨的人儿搂进怀里。外面的风雨很大,但裴铄怀抱还算宽广,可以为林司言撑起一片小天地。
  裴铄并没有对林司言方才的回避释怀,而怀里的人走在路上却冷不丁冒出一句,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林司言低着头念叨了好几遍,像是认真感叹又像是自我说服,“爹地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语气里难掩汹涌,“爹地养了小狗小猫有了属于自己的甜品店和小房子,可以到世界上随便一个地方,这都是以前在林家没办法得到的,爹地没有我果然过得更好……”
  可是裴铄只看到了林司言的眼泪掉线珠子似的落下,一瞬间融在了巴黎的夜雨之中。
  一颗心脏被这些泪水瞬间扼住了,裴铄手覆上他的脸,让这些泪水都渗进掌心里。他下巴贴着林司言的额头,温柔低声:“言言。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你可以为他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而开心,也可以为他没有你似乎过得更好而伤心,不要压抑另一部分的情绪,你的情绪都是对的应该的。”
  林司言还想碎碎念些什么,或许就能压抑住一些他认为自己不该有的情绪。然而裴铄这么一说,仿佛按下了某个准许开关,一下洪水缺堤似的再也无力抵抗。他将一张脸彻底埋在裴铄胸前,本来垂下的双手也跟着抬了起来,环住裴铄的腰紧紧攥着他衣服。
  裴铄一手抱住林司言任他在怀里无声宣泄,一手将伞往林司言那边倾斜,巴黎夜雨打湿了他的肩膀,而林司言淌在他胸膛的泪淋湿了他的心。林司言从来就不是机器人,只是习惯压抑自我,压抑得太久太深了,生生将自己折腾成机器人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站得腰疼脚酸,裴铄生怕林司言哭坏了眼睛,上身艰难地往后一倾,但林司言却骤然收紧了手臂不让看,一张脸埋在裴铄胸前,要粘在一块似的。
  “言言,你让我看看。”裴铄有点儿紧张了。
  林司言犹疑片刻才松开了手,往后一退。
  裴铄这才看清,林司言早就收住了眼泪,眼睛还有点儿红肿,只余下一点未干的泪渍,自耳朵到露出的一小截脖子都是粉色的。
  不是伤心,而是不自在,不自在到要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裴铄歪了下脑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眼泪,一派温馨地看着他笑:“言言,你水太多了。”
  “裴铄!”林司言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你、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