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混合着浓稠的、代表污染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空中对撞,以程瑆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爆发。
也就在这一刻,实验室那扇能抵御核爆的合金大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裂、炸开。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金属碎片倒卷而入。
门口,江知宥的身影显现出来。他浑身是血,制服破烂,脸上还带着几道新鲜的伤口,那双眼睛,在看清舱室内景象的瞬间,所有的黑暗、暴戾、疯狂,都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程瑆!”
风暴中心,那个被金色与黑色能量彻底吞没的纤细身影缓缓睁开眼睛。
程瑆脸上展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再见……”
“不!我不允许!” 江知宥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毁灭的风暴中心扑去,“程瑆,我不同意你的决定!”
程瑆最后看到的,是他不顾一切扑来的身影,那双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撕碎的眼眸。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快…离开…”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开一道裂缝将江知宥推了进去。
轰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以实验室为原点,一道混合着毁灭之力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基地所有层级的防御结构,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整个北宸基地,在这毁天灭地的爆炸中剧烈颤抖,靠近核心区的建筑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刺耳的警报彻底失灵,只剩下毁灭的轰鸣。
江知宥被禁锢在半空,他徒劳地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要抓住风暴中心那抹即将消散的身影,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就连身体在下坠也不管不顾。
在他即将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将他扑倒,带着他滚向一条相对坚固的合金甬道深处。
江临渊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儿子,后背瞬间被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撕裂,鲜血淋漓。
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碾过他们藏身的甬道,坚固的合金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凹陷下去。
当爆炸的余波终于稍稍平息,恐怖的嗡鸣仍在耳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江知宥一把推开护住自己的父亲,踉跄着冲出甬道,扑向那片刚刚发生爆炸的核心区域。
眼前,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巨坑。坑壁光滑如镜,是被瞬间高温熔融后又冷却的痕迹。所有的仪器、墙壁、尸体……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绝对的虚无和死寂。
“不…不会的…她不会……”江知宥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一步一步走向巨坑的边缘,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跪倒在滚烫的焦土边缘,双手疯狂地挖掘着滚烫的灰烬,哪还有往日风光霁月的形象。
“瑆瑆!程瑆!你出来!你出来啊!”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泣音,“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过要回来的!你说过会永远在一起的!”
指尖传来一阵锐痛,他猛地顿住。
在漆黑的灰烬里,一点微弱的光芒顽强地闪烁着。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焦土。
那是一枚戒指。
此刻这枚小小的戒指,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失去原本的光泽,冰冷地躺在他的掌心,成了程瑆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江临渊捂着剧痛的后背,艰难地走到他身后,看着儿子掌中那枚碎裂的戒指,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他伸出手,想扶起儿子,却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猛地推开。
江知宥缓缓站起身。他背对着父亲,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戒指。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这场计划你知道多少?”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黑暗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他周身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气,都被这股纯粹的、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江知宥慢慢抬起头,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江临渊,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找不回她,我会让你们一一付出代价。”
江临渊攥住江知宥的胳膊:“你要去哪?程瑆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江知宥缓缓握紧掌心,碎裂的戒指边缘深深嵌入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让开,我要去找她。”
江临渊心头剧震:“知宥!你清醒一点!那种爆炸……”
“我说了,她、没、死!”江知宥猛地转过身,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父亲,里面的疯狂让江临渊这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都感到一阵寒意,“s级污染体改造过的躯体没那么容易死,她一定还活着!她只是…藏起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
“我要…把她找出来。”
“不惜一切代价。”
第63章 第 63 章
江临渊看着儿子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知宥!你不能!你看看这周围!基地需要重建!民众需要安抚!不能再……”
“重建?”江知宥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那笑容让他俊美的脸看起来如同恶鬼,“没有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在废墟中挣扎、哭嚎、茫然无措的人群,如同看着蝼蚁。
“是他们…是宋怀谦…是方舟…是那些愚蠢贪婪的废物…逼死了她!”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还有那些污染体,”江知宥望向基地外还在不断传来嘶吼的方向,“等我一一来处理。”
江知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瞬间压过了废墟上所有的哭喊和嘈杂,“肃清基地!所有参与围捕程瑆、参与陷害指挥官、参与启动天枢计划的相关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全部逮捕!反抗者,就地格杀!”
“通知城外所有作战部队!放弃一切防御阵线!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将基地外所有暴动的污染体全部驱赶至指定区域!反抗者,杀!逃逸者,杀!”
“立刻建立最高规格收容所!所有捕获的污染体,关押!严加看管!尤其是……”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某种病态的期待,“…程瑆身边那几只!我要它们…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了绝望的黎明。
“她不是在乎它们吗?”江知宥低头,用染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中那枚碎裂的戒指,声音低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我就把它们都关起来…她那么心软…一定会来找我的…”
“一定…”
三个月后。
北宸基地,中心区,最高指挥官官邸。
与其说是官邸,不如说是一座森严冰冷的堡垒。厚重的合金墙壁泛着冷硬的光泽,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闪烁着猩红的光点,巡逻的卫兵步伐整齐划一,带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顶层的卧室,与其说是卧室,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加固的能量栅栏,将外界的光线切割成冰冷的几何形状。房间内陈设奢华,却空荡得没有一丝人气。
程瑆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到窗边。她穿着一身柔软昂贵的丝质睡袍,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水,仿佛三个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之后漫长的昏迷只是一场噩梦。
手腕和脚踝上,扣着特制的能量抑制环,闪烁着幽蓝的微光。这是江知宥的“礼物”。
三个月前,在爆炸的最后一刻,她确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虞清蘅,那个潜藏在她灵魂深处、曾被她视为最大威胁的s级污染体,在程瑆主动吸纳所有污染因子、即将自爆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力量,裹挟着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标记,险之又险地逃逸而出,没入了混乱的污染潮深处。
她的身体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虞清蘅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本体所在进行修复。
位于极地冰盖之下,亘古存在的巨大植物根系核心下,一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杜衡花,用自身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和污染能量,如同母体孕育胎儿般,缓慢地、艰难地重塑了她的身躯。
直到半个月前,她才在冰寒刺骨的根系深处真正苏醒。身体是新的,力量却变得极其诡异而强大,仿佛与虞清蘅彻底融合共生。她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北宸基地方向传来的、那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暴戾气息。
出于担忧,当即决定回基地一趟。
虞清蘅知道她要走欲言又止,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放她离开,只是那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这次偷偷溜回基地,本想远远看一眼,确认江知宥的状况,毕竟最后那眼对方眼里的绝望太过强烈,她担心江知宥会失控。
没想到,仅仅是在基地外围的废墟区稍作停留,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精准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