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终末之日（2）
终末之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这个问题，无人能解答。
“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魔神直接更改了某种重要的规律，”在大家坐在一起发挥想象力、希望做好最大限度的心理准备时，瑞拉这样说道，“比如，祂修改了水分子——水元素的构成，那应该大家直接就死了，也没有什么挣扎空间。”
“我问过祂了，祂说不会，创造的权限祂早就送给了妹妹，所以祂做不到编辑这些重要的东西。”莉莉安娜抿了一下嘴唇，“所以咱们也不用担心空中飞过来一个二向箔……之类的事。”
桌上其他人已经对莉莉安娜和瑞拉讨论着讨论着就冒出几个完全陌生的单词、甚至直接用另一种语言交流起来习以为常，克里斯托夫就直接跳过了他听不懂的东西，问道：“那祂有说会发生什么吗？”
“祂让我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莉莉安娜看着手里的羽毛笔，“其他的都没有讲，我也没心情和祂插科打诨。”
在目睹了那么多人因为末世的灾难死去后，莉莉安娜失去了和魔神打嘴仗的兴致，因为魔神嘴里说出的那些玩笑话，以及祂对妹妹的思念和执着，到如今已经一点儿都不好笑了。
祂嘴里轻飘飘说出的哪怕一个标点符号，对于祂创造的世界里还活着的生灵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灾难。
海水不断上涨，最终越过南边山脉的屏障，把西部和中部的平原和丘陵化作了一片汪洋，潮湿的水汽朝着北方而去，让瑞诺卡也终于体验到了属于盛夏的潮湿与暴雨。
所以，粮食并没有出现大家预计的短缺，大海在把高原围猎成孤岛的同时，也带来了原本栖居在海洋里的鱼贝。
飞鸟走兽为了自保，也自发向仅存的陆地迁徙，原本荒凉的雪原，在末世的倒计时即将走到最后的时候，却焕发出了从前都没有的生机盎然。
暴雨产生的洪流被水元素魔法师们引导，砌成冰墙为根据地降温，风魔法师们每天飞到空中远眺，他们发现汪洋之下，还有沉眠的火山在苏醒。
到这个时间点，莉莉安娜已经没去想“失踪的老莱恩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她猜测这个人应该带着一些忠诚的旧部挖到地底去躲着了——反正这又是海水又是岩浆的，能活下来也算是本事。
在原本的计划里，莉莉安娜打算提前三天，就让根据地的普通人转移进地下设施，这样能最大程度地减轻混乱。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天的那个深夜，飞翔在高空中的风元素魔法师在根据地四周观测到了天空的裂隙。
在睡梦中被警报唤醒的平民如潮水一般涌入距离最近的地下设施，虽然之前已经演习过很多次，但是危机真实发生的恐慌还是让过程中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在确认地面上已经没有无关人士之后，巨型雷池开始有条不紊地启动，所有根据地的雷元素魔法阵迅速被点亮，并成功迎击了第一批从空中落下的魔兽。
但地面上的人们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和从前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圆环不同，这一次当大家抬起头，看到的景象是深蓝色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大，看起来就像是纹路背后的黑暗正在快速侵蚀正常的天空。
一片片乌云出现在了人们的头顶，每一片乌云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魔兽，它们就像暴雨一样扑向地面。
和从前那些天空破洞里出现的魔兽有所不同，这些魔兽周遭萦绕着明显的黑雾，而当它们被魔法阵产生的闪电击中之后，也不像之前那样变成烧焦的尸体砸向地面，而是化作一片腥臭的黑雾，又向上钻入了空中的裂隙。
“这些黑雾肯定之后又会变成新的魔兽，”克里斯托夫把自己的判断用风传递向四周，“得想办法让那些黑雾消失掉，不然是白费力气。”
“这简直是作弊！”瑞拉对这个状况感到很气愤，“这些魔兽可以不断靠黑雾重生，但我们的人死了就是死了！”
她和莉莉安娜依然待在克劳尔构筑出的防御工事里，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状况。天空中不断出现绚烂的光芒，看起来负责攻击的三个人正在穷尽办法尝试攻击那些魔兽死亡后返回裂隙的黑雾，但从克里斯托夫返回的话语来看，都没能取得什么显著的效果。
莉莉安娜不断深呼吸以保持平静，她努力让自己维持头脑的清醒，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数着秒数施放破碎元素屏障的魔法。
越来越多的魔兽从扩大的裂隙中落下——准确的来说，此时已经不存在“裂隙”了。
黑暗正在人们的头顶完成融合，彻底取代天空的位置。满载运行的雷池使得雷元素织成的巨网以暴烈的姿态向四周放射着闪电。
雷兽的嘶鸣伴随着火花的迸溅，空气中的腥臭味完全被焦糊的味道取代。在巨大的进攻压力下，莉莉安娜不得不缩短自己施放魔法的间隔，以免外面的三个人处理不过来，让大量魔兽去直接冲击魔法阵。
虽然目前看起来，局势还在掌握之中，但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需要应对的状况随时都可能恶化，但哪怕是现在的强度，根据地能不能撑过五天，都是个问题。
首先，哪怕是克里斯托夫、福兰特和夏尔洛这样的人，也难以做到五天五夜不间断地对抗生生不息的魔兽。
就算他们拼了命去赌自己力量的极限，瑞拉能不能帮助莉莉安娜撑过全程，也很难说。
他们之前储存了大量从克劳尔还有他近亲那里抽取来的血液，这些血都精心低温保存，维持着随时能取用的状态。
但是，福兰特之前就警告过，圣女对莱恩的诅咒，很可能会在莱恩的后代“归还”足够的血液后就停止，一旦克劳尔的血不再能维持瑞拉的清醒、莉莉安娜不再能维持目前施放魔法的频率，根据地就危险了。
此时，他们已经无暇去管身后根据地的运转，只能信任轮班保护根据地的骑士，以及留在地面上负责守卫和检修雷池的工匠。
这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舞台，这是一代人——是整个世界在为了自己的存亡在斗争。
人们必须承认，哪怕在此之前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准备，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准备就能发挥作用、就不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
当末世的钟声最终在天幕之后敲响、一视同仁地传入每一双耳朵，此时都还做不到互相信任、彼此依靠，那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等待神为自己的造物谱写的结局降临。
“看起来，没有任何元素能够破坏那些黑雾。”克劳尔也尝试着攻击了那些落到地面上的魔兽，他眉头紧皱，“我们就只能被不断重生的魔兽消耗力量吗？”
“这肯定是魔神为自己的攻击设置的规则，简直是作弊！”瑞拉一边治疗莉莉安娜一边大声说，为了让莉莉安娜省点儿力气，她几乎是把莉莉安娜抱在怀里、支撑住她的身体，“谁能去更改祂的规则？祂自己都做不到！”
一滴又一滴的血从玻璃制作的漏斗中滴落到瑞拉的手背上，外面没有白天和黑夜，给人造成一种实际上是在已经凝固的时间里做困兽之斗的压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一滴暗红色的血从瑞拉的手背上滑落、坠入不断颤抖的地面，瑞拉和莉莉安娜揪心地意识到，她们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瑞拉吸收莱恩家族血液的速度变慢了。
“别慌！别慌！”莉莉安娜虽然说得大声，但是这句话她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因为她的手已经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我们是预想过……预想过的……”
“克里斯！”她大声冲外面呼啸的风呐喊，“现在我们必须要休息！”
话音刚落，沉重的石板已经封住了莉莉安娜所在的那个防御设施，脚下传来的异常重力感告诉她，克劳尔正在带着她和瑞拉去往地下躲避。
面对因为莉莉安娜暂时退场而陡增的压力，负责攻击的三个人都没有乱阵脚。为了集中力量，他们刚刚默契地调整了站位，不再分散在空中，而是集中地站在了根据地的上方，尽量减少冲击魔法阵的魔兽。
“我觉得这样是没有用的，你们看，现在除了空中落下的魔兽，还有更多别处落下的魔兽在朝这里爬过来，”夏尔洛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突然问，“嘿，克里斯，你能把我送到更高的地方去吗？我想试试别的办法。”
克里斯托夫无暇多问，一股强劲的气流出现在了夏尔洛的脚底，就像一双无形的手一般，把他飞速地往上托举。
熊熊火焰跟随着夏尔洛一路向上，金发的青年情不自禁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他从不会在高空中感受到恐惧，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
他曾无数次用平静地语调说出“我觉得末日也挺好的”之类的话语，但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夏尔洛意识到，他其实还想继续让风吹过他的头发，感受风带给他脸颊些微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