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在暗影中稍微走远了几步,对丹恒和开拓者说:“辛苦了,现在麻烦寒鸦小姐送两位出去,如何?以及我私底下有个请求,还望两位不要将涉及十王司的机要秘密透露给星穹列车以外的人士。”
“定然不负嘱托。”丹恒郑重地点头,然后拉上仿佛意犹未尽的开拓者,“我们会保守好这个秘密的。”
开拓者三步一回头地朝我们挥手:“告辞,告辞,下次再来!”
而丹恒留下的是:“保重。”
我想丹恒和开拓者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知欲,在这场事件中,本也是被意外牵连的无关人士。
寒鸦领着他们离开。
目前只剩下我、景元,还有彦卿。
哦,以及无处不在的丹枫幻影。景元说得对,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只不过按照这个速度轮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到他头上。
我表面上镇定,内心里却是狂风呼啸般地对景元问道:“所以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让镜流和元帅能够直接对话?”
毕竟这简直是完全脱离了我原本所知的剧情!后面该怎么圆回来啊……吃书吃得把整个云无留迹任务抹掉了。
景元避而不答,朝我暧昧地笑了笑:“你是知道什么吗?或许在你的认知里,现在并不是她俩对话的最佳时机?”
好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自由选择的可能,但的的确确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选项:一是发动虚构史学家力量让剧情自此信马由缰地狂奔,二是遵循守序中立传统努力将故事线扳回来。
天平的两端,如何衡量?
我真的很难回答。
景元轻到细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气,继而笑起来对我说:“你刚刚经历了这么多,我问你这样的问题,太勉强你了,不说了,暂时不说了。”
“没关系。”我挂着汗摆摆手。
彦卿望了我一眼,我猜他在费力地揣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景元故意挑了一把他发后扎着的坠子,他便半恼半气地折过去看景元,景元就哈哈一笑。
“好了,说回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上,元帅交给我的任务,不得不即刻处置好。”景元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工作的样子。
“解决掉「哲人鸩酒」?”我接话道,“让元帅不再是一只鸟的形象?”
“你们到来之前,我与十王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具体细节暂且不提了。”景元不紧不慢地抛出话头,“他们经过漫长的讨论与研究后认为,这份含有星神力量的病毒污染无法被轻易消除,最高效的办法是——”
“找到一个相仿的足以承载星神力量的巨型载体,将病毒导入其中进行等价交换的处理,以此来让十王司的玉兆单元得以被彻底净化。”
我忽的灵光一现,某个天才般的想法呼之欲出,正好映衬了前面的所有铺垫,而没有叽米会在此过程中受伤!
“翁法罗斯。”
我笃定地说道:“帝皇权杖构筑的世界,一个最完美的载体。”
第35章
哈喽。
在屏幕对面的你。
可以看到我说话吗?
嗯……我是真的很想像这样来一出发疯表演, 但顾虑到景元和彦卿还在场,我只好克制住搞事的冲动,努力装作一个o铁宇宙中的正常人。
当景元向我问起, 是否想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去,回到“他们”身边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迷茫。
他轻轻地指向了屏幕, 白色的光芒,沉稳地在空气中闪烁。那种强烈的、闪避式的感受郁结在我的喉咙口, 让我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
“我们还是聊点欢愉的话题吧。”我努力地笑了笑, 躲避开这个致命问题。
景元没有对我多加勉强, 轻松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你说的翁法罗斯,一个由帝皇权杖虚拟而成的世界——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你的建议, 我会转告寒鸦判官的, 让他们尝试一下。”
“帝皇权杖是什么?”彦卿看向景元,“某种玉兆?计算机?”
哎呀, 他居然知道化外民的说法!
“差不多。”景元摊了摊手,“具体来说的话,是……”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好了, 现在景元的历史小课堂要开课了,或许不善武学的仙舟将军体能课是堪堪及格的水平, 但历史学一定是满分。
我相信景元一定可以用那些仙舟特有的生僻词向彦卿解释清楚,于是我干脆闭麦,默默地卷起衣服边缘蹲了下来,凝望着无处不在的屏幕。
……很显然, 我也不知道我们仙舟人是怎么具有本土特色地称呼帝皇权杖。
有关翁法罗斯的一切。
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脑子中。
明明在踏上那命运的舞台,然后被炽热的白光灯惨烈击中之前, 我还没下载好3.0版本的安装包,不知道屏幕外的你还记得吗?
如果屏幕外确实有人在听我自言自语的话,感谢你对我胡言乱语的包容。
或许,或许——我觉得最符合科学的一集是,或许在我昏迷之际,先我一步醒来的“镜流”在我的病床旁,朗诵了翁法罗斯的所有的剧情。
很合理,不是吗?
啊,我真是天才。
一双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看到景元静若深潭的眼眸,面孔上呈现出温柔而绵长的笑容,眼中却满是戒备与刺探的意味,甚至包含着克制的推却。
仿佛他的态度永远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同时又让人觉得他拒人千里之外。
我说:“螺丝星的君王,天才俱乐部第76席螺丝咕姆掌握着可以定位帝皇权杖的「识刻锚」。这样道具能够帮助我们与翁法罗斯建立数据上的转移联系,我们有机会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剧情走向。”
我把脑中突兀出现的细节和盘托出,然而越讲越有些心虚,毕竟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
“不过这个方法存在着唤醒一位绝灭大君的风险。”我仔细地回忆起来,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我们必须小心蝴蝶扇动翅膀的后果。”
我诚然想起了点东西,关于他们一直想要追问的「终末」景象,我无法预知更久远的未来,但的确知晓不久之后……
注定会发生事故的演武仪典。
我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在两个世界间,时间的流速,存在着差异。
既然帝皇权杖构筑出来的翁法罗斯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尽相同,那么道理是相同的:另一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快于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所以我才可以“预知”所谓的“剧情”。
有没有人可以分我一个编剧的脑子?
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知道结局了!
景元轻笑了一声,语气坚决地回答我:“仙舟走在追猎星神的道路上,绝不会畏惧于任何一位绝灭大君的威胁,「巡猎」会以同样炽热的怒火回敬「毁灭」与「丰饶」的小卒子。”
呼雷,步离人,与绝灭大君。
“「丰饶」无私赐福的命途或许本无对错,但丰饶民与丰饶令使的侵略行径无可宽恕……”
我一边说着,一边犹豫地思考着自己是否讲的太多,继而停住了话头在考虑下一步,但景元毫不留情地立马接道:“你果然很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对吧?”
“不,我猜的。”我本能地反驳道。
言语是有力量的。
在我说出口的一瞬间,命运便已经被书写完成。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选择,然而自我意识却先行一步地替我计划好了前行的方向。
我挣扎着重新站起身,却猛地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在我临近摔倒的那一秒,幻影柔和地包裹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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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水流溶进了我的血液。
我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在绚烂的琉璃辉光间有一个人影,这次是非常清晰的轮廓,我完全可以一眼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是他。
是丹枫。
“一具完美的躯壳、一个完美的容器、一个千年难得的机会。”他的手伸过来,撩起我的头发,“我本想直接占据它的,来完成一些……”
“此身再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想了想:“但你最终没有这么做,你只是轻轻地,碰了一碰,它——仅此而已。”
然后赠予了它一份心跳的律动。
“因为在那一秒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没有意义,沉溺于对往昔的回忆。”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划过我面颊的边缘,“遗憾、恨意、懊悔,这些都该是被永远留在过去的东西。”
“时间是向前走的,人也是。”
他说:“景元在这点上做得很好。”
“你居然会夸他。”我回答。
“七百年是怎样,如今仍是怎样。”他语气沉稳而威严,“我是一段记忆的凝聚,永恒,而不会改变。”
“你不是他。”
我想起了那句经典永流传的台词。
“我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