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二师兄,你、你别乱说, 仙尊……仙尊是我师父,我怎么能跟师父成婚呢。”
“既然如此, 你脸红什么啊?”荒炎坏笑着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想起来点什么了?想到仙尊亲你的时候了?”
时绫脑中“轰”地炸开, 整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你、你怎么知道?”
“哎呀, 我哪知道啊!”荒炎眉飞色舞地眨眼,“这不看你反应瞎猜的吗?真被我猜中啦?”
时绫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慌乱抱起葵葵, 把发烫的脸埋进小狗柔软的毛发里。
“躲什么呀。”荒炎将葵葵抱过来, “咱俩师兄弟之间有啥好害羞的。”
荒炎嘴角根本压不住, 快要咧到耳根, 趁热打铁:“小师弟,师兄这就要说说你了。什么叫‘怎么能跟师父成婚’,师父怎么了?哪条仙规戒律写过师父不能和弟子在一起, 不能和弟子成婚的!?你翻出来我跟你姓。”
时绫怔怔看着他。
“只要两情相悦,那就没错!”荒炎说得铿锵有力,神情难得认真。
时绫没吭声,拿着葵葵叼回来的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只觉得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且四肢发软,整个人又热又晕。
荒炎看着他,语气轻了些:“最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仙尊?爱侣的喜欢。”
时绫动作一顿。
他是花精,花精的出生不同于其他仙者,不需要爹娘,由天地孕育而成。所以从小到大谁也没告诉、没教过他情爱之事。
喜欢就是喜欢啊,还能分很多种吗?
荒炎自然知道他不懂,便耐心引导道:“你仔细想想,你和我、大师兄,或是逸风在一起的感觉,和仙尊是一样的吗?”
时绫看荒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认认真真思索了许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的确不一样。
和仙尊在一起,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着他转。
前日夜里,仙尊的手一直在抖,还凉凉的,他心里立马慌起来了,很难受,很担心,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让仙尊好受些,可他偏偏嘴笨,不会说安慰的话,于是想都没想就抱了上去。
昨日的吃食,第一口他就想给仙尊吃,仙尊吃了他才满足。吃到好吃的菜,脑中浮现的也是仙尊,想让仙尊也尝尝,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记得刚来玄宗山时,见到仙尊就腿软。一身寒气,眉目冷峻,冷着脸不苟言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渐渐的,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竟不怕了。
甚至……喜欢离仙尊近一点。
只要和仙尊在一起,他就会安心,会开心。
这种感觉从未在和恪谨荒炎裴逸风,或是潇澈待一起时出现过。
下意识想看他、靠近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冷、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不开心的感觉仅有仙尊能让他生出。
荒炎大喜过望:“这不就对了!”他激动地抓住时绫的肩膀,“小师弟啊,师兄告诉你,这就是爱侣的喜欢!”
“可、可是……”时绫结结巴巴地开口。
荒炎是个急性子,他已经当“媒人”当的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眼看就差临门一脚,急得恨不得拿根红绳把泽夜和时绫绑在一块。
“还可是啥啊我的傻师弟!你知不知道仙尊其实就是你……嗷!”他再次发出惨叫,整个人往前一栽,像被谁狠狠踹了后背。
时绫吓得连忙起身去扶:“二师兄!是不是又抽筋了?找大师兄看看吧!”
荒炎咧着嘴虚虚一笑,拽着时绫的袖子让他坐下,“不碍事,来来来继续聊,坐下,坐下。”
时绫将信将疑地坐回去,问:“二师兄,你刚才说仙尊其实就是我什么啊?”
荒炎懊恼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两下,差点说漏嘴。
“口误口误!我是说,你仔细想想,仙尊平日是怎么待你的?”
他掰着手指数:“凶过你吗?”
时绫摇头。
“可曾责骂过你?”
时绫摇头。
“冲你发过火吗?和你说话大声过没有?”
时绫继续摇头。
荒炎一拍大腿,“小师弟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仙尊对我们那是......”他左右看了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练剑差半分就要重来百遍,背错咒法就得去寒潭面壁。逸风有回偷懒了一小会,被罚得一个月下不来床!”
时绫被吓到了,颤声问:“仙、仙尊原来是这样的吗?”
荒炎背后一凉,意识到自己又嘴快说多了,干笑两声圆场:“哎哟,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现在当然不会了,对你更不会了!”
时绫脸色这才稍稍转好。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荒炎揉了揉葵葵的肚皮,语气轻快起来:“小师弟,既然你这心思都理顺了,对仙尊是爱侣的喜欢,还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话题也不自觉跑远:“放心大胆地跟仙尊在一起,长长久久,不分彼此,然后成婚!我跟你说,这个成婚可得讲究了!”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到时候咱们仙门就挂上凡间的大红灯笼绣球,仙尊卧房的被褥换成鸳鸯戏水的大红被,上面撒点桂圆啊,莲子啊。哦对,还必须昭告整个仙界!特别是鲛海,可得好好告诉告诉,到现在鲛王那条臭鱼还不死心,三天两头派人来咱山下转悠找你……”
“仙尊……也喜欢我吗?”
时绫看着他,轻声打断。
荒炎僵住,张了张嘴。
他真想嚎啕大哭一场!
荒炎抓狂地挠头,“小师弟,你师兄在这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是白说了?”
时绫有些委屈,小心翼翼道:“二师兄一直问的都是我喜不喜欢仙尊,没说仙尊喜不喜欢我。”
“……”
荒炎一拍脑门。
好像是啊……
他清了清嗓子:“仙尊当然喜欢你了!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时绫见荒炎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胸有成竹,不禁好奇:“二师兄怎么知道的?”
荒炎眼皮跳了两下,悄悄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这、这是秘密!反正你师兄我敢用元神担保,仙尊绝对也喜欢你。都给你洗脚了,你看看他什么时候给我们洗过脚?”
“我现在要是跑去跟仙尊说‘仙尊您也给我洗个脚’,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荒炎乘胜追击:“再说了,仙尊又没得失心疯,若不喜欢你,能亲你吗?你要是还不信,大可亲自去问。”
听到荒炎又提起这事,时绫羞窘地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荒炎见火候差不多了,满意地抱着葵葵起身:“师兄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他揉了揉时绫的发顶,“想明白了就早些回来。”
说完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时绫一个人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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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的泽夜心如擂鼓,焦躁不安。
他已经换了不下十身衣裳,此刻站在水镜前,眉头紧锁,终于定下身上这袭墨蓝宽袖长袍,低调沉稳,袖口和衣襟以银丝绣着茉莉花,就连束发发带上的图纹也是茉莉花。
他很少在意自己穿成什么样,也很少穿得这样隆重。
泽夜深吸一口气,缓缓捂住狂跳的心口。
潇澈那日将变回狼身的法术和记忆都给了他,与时绫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他也全都记起来了。
现在他已经彻底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向时绫坦白一切,也准备好了向时绫求爱。
潇澈和他说,时绫不喜欢别人骗他。
……无妨。
时绫生他的气,不理他,甚至怨恨他,他都能接受。
他可以等,等时绫愿意看他一眼,听他说一句话。
即便永远得不到原谅……也无妨。
他还是会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泽夜一刻也静不下来,紧张又期待地来回踱步,一遍遍抚着衣袍,不留有丁点褶皱。
葵葵端坐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瞧。
泽夜停下脚步,低头看它,柔声问:
“葵葵,你看我这样……他会喜欢吗?”
葵葵似乎听懂了,歪了歪脑袋,咧嘴笑了,摇起尾巴。
夜已深,今夜的月亮格外圆,清冷的银光铺了满地。泽夜的心逐渐由紧张期待转为深深的担忧。
他能感知到,时绫还在后院,可为何……迟迟不回来?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按捺不住,带着葵葵走到了门前。
他推开门。
就在同一刻,远处的院门也“吱呀”一声打开。
月光下,泽夜与时绫四目相对。
泽夜一喜,脸上罕见地浮起笑意,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