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自己的震惊了。
捏造分身不是简单的魔法，对身体、尤其是灵魂的伤害不可谓不大。如果[王加]他们的分身是那美奇捏的，那么那一份灵魂的负担也八成是那美奇在承担。
他曾经听[王加]说起过，和他一样的外乡人大概有500个。这说明，那美奇一直在承受着灵魂被撕成500多个碎片的疼痛。
可是从他见到那美奇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美奇露出一丁点儿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那美奇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身为神明后代对世人的责任？还是仅仅是因为怜悯？
那美奇听到默宁的问话，神情一瞬间变得悲伤。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再问默宁，又像是在透过现在的默宁问曾经的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等我也做到了……那时候我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话说到最后，气氛变得称重。默宁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我会帮忙的。”
这本该是好事，因为默宁是代表拉法斯大陆最顶尖的战力之一。谁知那美奇听到这句话并不高兴，他失态地对默宁厉声道：“不需要！”
一开始默宁没有理解那美奇拒绝他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曾经在最终大战中早早失去了战力（做出如此猜测的理由是：在那美奇回忆的壁画里，他负伤在贝壳里昏迷），所以那美奇不希望自己再发生意外。
但是那美奇的表情很难看，好像自己下一秒主动寻死。
那美奇脸部肌肉紧绷，像是在压抑激动的情绪。
他咬字很重地说：“我不需要你再做什么，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和[王加]他们接触太多，我都不想来打扰你的生活。”
看到那美奇这个样子，默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如果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又为什么把我拉进刚刚的幻境呢？”
那美奇垂下眼睫，说：“我就是想再试一次，看看你的选择会不会改变。”
“……其实不用试也知道，多了二十年的人类生活经历不足以改变你的灵魂颜色。”
“但我总抱着一种侥幸，如果拥有更多的牵绊，你在做某些抉择时是不是会犹豫，是不是会考虑得再多一些，是不是会……”放弃。
但是这可是默宁，是被神明祝福了世间一切美好品质的存在。
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拯救他人就是他磨灭不掉的本能。
……
默宁从梦境回廊出来时，看到菲林那正在外面尝试进来，不过一直没有成功。在看到他出现后，菲林那立刻放弃了攻击来到他面前抱住他，这一次没有被结界阻拦。
“默宁，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指的自然是那美奇。尽管那美奇是默宁的亲哥哥，但是对方一次又一次一个招呼不打的就把默宁拐走的行为，已经彻底惹恼了菲林那。现在那美奇在菲林那这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这样想着，菲林那往默宁身后看了看，发现那美奇没有跟着一起出来，他黑着脸冷哼一声：“算他识相，不然我一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默宁好笑地抚了抚菲林那的背给他顺气，说：“其实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反而是为拉法斯大陆做了很多。”
一想到这里，默宁就忍不住面露复杂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菲林那见他这样，马上把注意力从那美奇身上转移，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一次，默宁主动拉着菲林那的手往外走，边走边把自己和那美奇的对话告诉菲林那。
“……那美奇不想我参与这件事，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为了抵御入侵者牺牲了自己。”
而且可能不止一次。这点默宁没有说出口，毕竟菲林那的表情已经够难看了。
他接着说：“我在壁画幻境里对怪物入侵者对上时，发现自己的力量好像变小了，我几乎用了全力，也只是削掉了怪物大半个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菲林那握紧默宁的手，紧张地问。
感受到菲林那的紧张，默宁连忙回握菲林那的手安抚他，同时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应该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的魔力在身体里运行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是作用到怪物身上的时候才变得不对劲的。我后来猜测是那美奇为了让我放弃和怪物对上，故意让我觉得自己对怪物没有一战之力，期望用这样的办法来让我接受他的计划。”
“——他想让[王加]那些外乡人代替我们抗争入侵者。”
“……”
菲林那听完了所有话，陷入了沉默。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幻镜出口，再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可以看见熟悉的绝望圣廷，以及早早出了幻镜的所有玩家。
“……所谓玩家，是因为在那美奇的策划下，那些外乡人以为自己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菲林那侧头看着默宁的眼睛，默宁回以同样的目光，继续说：“那美奇说，对于更高维的人来说，我们的世界也许就是游戏，甚至可能连游戏都不是，而只是一段文字。”
“对入侵者来说是如此，对[王加]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那美奇承担了把外乡人引入大陆的所有代价，论迹不论心，我无法说他做的不对，因为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设想顺利进行，将不会有人牺牲。”
除了那美奇本人。
“可是这不公平。”菲林那说出了默宁没有说出来的话。
默宁抿唇，说：“是的，我觉得这不公平。”
对什么都不知道的“玩家”他们来说，太不公平。
第67章 第八天灾
默宁和菲林那找到[王加]的时候, 他正在[一刀]的鞭策下用嘴给羽毛笔剃毛，每咬下一嘴毛，他就苦大仇深地往本子上憋两个字。
他一边写, 一边自言自语：“摘要, 最后写。关键词, 先写两个, 剩下的写完再说。引言……当前魔法届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没有哦。”默宁双手扶着膝盖, 弯腰看着[王加]的本子说。
[王加]茫然抬头：“什么没有？啊你们出来了？”
默宁没有回答后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 而是指着他的“引言”说：“魔法届已经很久没有变革过了, 目前发展非常平稳, 你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不对的。”
听到这个噩耗, [王加]双目失去了神采, 手里机械地把刚刚写的字划掉。
“这是我唯一会写的万能开头……你们魔法届竟然不变革？这像话吗？！故步自封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王加]小声骂骂咧咧，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到了声音。尤其是菲林那，他琢磨了一会儿[王加]说的话, 惊觉非常有道理。
他难得对[王加]有了好脸色, 说：“落后就会挨打, 你说的没错。拉法斯就是平稳太久了, 才会不思进取, 最后只能落得个被入侵也难以招架的命运。”
难以想象，每个种族和国家拿的出手的顶尖人才平均就那么小猫三两只, 许多国家和地域作风甚至越来越保守, 就连强大如他们的烈日帝国也有日渐腐朽的趋势。
菲林那想到了壁画里的他带领着不到千人的精锐正面抗击入侵的怪物，越想越觉得这实在不像话。
“得变革。”他斩钉截铁地说，“默宁, 我们现在就回帝国。”
默宁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看到[王加]和[一刀]面露茫然，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来到这里的真相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可以自由退出拉法斯，就是你之前说的‘下线’？”
默宁不确定自己的发音是否标准，不过这不重要，[王加]和[一刀]应该能听得懂。
他继续说：“你们可以离开，因为抗击入侵者本来就只是我们的责任和命运。当然，这也是我和殿下所希望的。”
说着他看向菲林那，菲林那回以他温和的目光，然后严肃地看向[王加]和一刀。
“你们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你们的同乡，你们可以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他们。”
说完，他和默宁静静地等两人的回答。
[王加]和[一刀]对视。[王加]突然大声冲[一刀]说：“我就说我会预言吧！看，末日是真的。”
[一刀]：“……啧，真走运啊你，这种技能都能让你碰到。”
在默宁和菲林那的注视下，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交流。
[王加]：“所以npc知道游戏其实是游戏，这是正常的吗？”
[一刀]见怪不怪：“以前单机游戏见得多，突破次元壁什么的，一个两个还好，多了就审美疲劳了。至于联机游戏，我倒是没太见过，主要是我觉得联机的游戏很多剧情也不重要。”
他玩联机就是冲着战斗去的，一走剧情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