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把衣裳沁湿,秋水冰凉。
谢承运挣扎着就要起身,可阿尔喜又把他按下。
“阿云,你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漂亮。”
阿尔喜癫狂得几乎疯魔,谢承运头发四散像花,肌肤白玉无瑕。
眼波流转,用力拉扯着他,连骂人都像情话。
阿尔喜如同信徒,虔诚跪下吻他。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阿云,你说书上说的,是不是就是你?”
小鱼游来,吻上手指纤细。
阿尔喜借着水,探进。
溪光摇荡月如钩,水波四溅。
谢承运再也看不清眼前景象,只觉得一贯冰冷躯体如同火烧一般。
脑袋下就是石头,谢承运甚至还有心思想,如果自己抓起石头砸向他,是不是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
可指尖发软,腕子无力。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砸死他吗?
如果他没死,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阿尔喜捏着他的肩膀,让谢承运看他。
只逼急时才发出几句呜咽,其余时候一声不响。
那双眸子乌黑洌滟,就像冰霜。
浑身湿透,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他。
就像河里溺死的水鬼,重临人间,拉人偿命。
阿尔喜看着这一幕,却觉得浑身酥麻。
他们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哪怕是死,也不要分离。
不离,不离,不离。
再也不要分离!
重新吻上唇角,轻轻舔舐。
将他从水中捞起,跨马归家。
回去以后几乎马上便烧了起来,浑身通红,连喘息都氤氲着热气。
嗓子里宛如卡着刀片,鼻子也堵着,只能被迫张开嘴吸气。
以为又会有人追魂索命,可是难得,这一次却是极其安稳。
于是谢承运昏昏沉沉沉溺其中,不想清醒。
阿尔喜叫来巫医,巫医拿出烈酒,用力搓着他的肌肤。
酒香混着梅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谢承运朦胧中看见天地相向,几乎快要合上。用力去抓,以为会抓到一片虚无,却是一人的手。
许是烈酒融进肌肤,病重糊涂。眼眸半磕,便流下泪来。
“我要走,我要走。”
“带我走吧,我跑不掉,你带我走吧。”
“一切不该是这样,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贡布愣住,鬼使神差般捏住他的手,低头吻上温热的唇。
本想一触即离,却不知为何越吻越深,直到最后将他死死压在床榻上。
病重的人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甚至分不清压着他的人是谁。
贡布觉得自己像拥着宝藏的饿狼,垂涎却又不敢一口吞下。
缓缓直起身子,他爱他。
门外有人进来,谢不离看着贡布,不知为何他的脸比娘还红。
娘躺在宽大的床上,难受的拧着眉头。
胡袍笼罩,露出纤细的脖颈,透明的肩膀。
额头满是汗水,手臂落在床下。
谢不离走向前去,拉起母亲的手塞进被子。
又从怀中掏出帕子替母亲擦下绵密汗水。
身子烫的就像火炉,贡布走向前去:“小世子,请回吧,这里会有我照顾他。”
谢不离抬起脑袋,孩童言语天真,可贡布却不知为何从里听出了几分威胁:“巫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是照顾我娘时悄悄喝酒了吗?”
几乎瞬间脑子便清醒,什么旖旎幻想全都消失不见。
谢不离伸出小手:“巫医,你把东西给我吧,我来照顾我娘。你回去休息吧。”
不敢问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将酒交给谢不离。
嘱咐他要把四肢和胸口搓热,再在被子里发发汗差不多便可以好。
说完,便匆忙退了出去。
谢不离将酒水倒在棉帕上,缓缓搓了起来。
粉红的肌肤变得更加红,谢不离没有喝过酒,好奇的舔了舔谢承运手臂。
甜甜辣辣,见他未醒,又轻轻唤道:“娘,阿娘。”
谢承运从梦中惊醒,见到谢不离,用手遮住脸,磕上眼。
缓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嗓子疼得连说话都像刀片划,谢不离连忙捧来水杯,可谢承运含着水,怎么也吞不下。
最后只得又把水吐进杯子,全当润润嗓。
谢不离去抱谢承运肩膀:“娘,你带我走吧。你不想在这,我也不想。”
“我们去中原,哪里繁华。我可以努力赚钱养家。”
本就病重,原想随意糊弄糊弄小孩便安心躺下。
可听了这话,谢承运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只是嗓子说不出话。
便把脸凑到小孩耳旁:“你要怎么养家?你自己都还是个娃娃。”
温热的气氤氲着香,耳朵酥酥麻麻。
谢不离感觉自己好似被抽走所有力气,只能靠在娘身上。
脑袋晕乎乎的,思考半晌才道:“我可以去跑堂,算账。”
“我会长大,可以当镖客,卖画。”
“娘,我很厉害的。我会好多好多东西,身有胡人血脉不能科考,但我可以从农从商。”
谢承运不想打击孩子幻想,现实太凄凉,反倒衬得这天真的话有几分希望。
“好啊,那等你再长大些,我就带你走。”
承诺信手拈来,日子总要有个盼头,不然怎么熬得下。
谢不离钻到床榻上,娘的身体就像太阳。
仰着脑袋看谢承运下巴:“娘,你要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谢承运没有说话。
谢不离又拉起他长长的头发:“娘会喜欢弟弟妹妹吗?阿爸说我不是娘亲生的娃娃,因为我一点都不像娘。”
“娘,我只是小时候不像,长大了便会像的对吧。”
谢承运脸上的温柔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变得面无表情。
谢不离这种自己摸爬滚打到大的孩子最会看人脸色,立刻转移话题道:“娘不喜欢弟弟妹妹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们?”
“是呀,娘会生好多好多娃娃。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谢承运几乎马上就要推开他,可谢不离死死趴着他的臂膀:“娘不喜欢弟弟妹妹,那娘喜欢我吗?”
谢不离是中原人与胡族的混血,脸小五官大。眸子就像桃花,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庞。
此时正期待的睁着眼他:“娘是喜欢我的对吧?毕竟娘第一次见面时便心疼我,可怜我,还带我回家。”
谢承运没有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谢不离又顺着手臂往上爬:“没关系的,娘不喜欢不离也没关系的。”
“不离喜欢娘,不离永远爱娘。”
两句话不断重复,仿佛自己催眠自己。
谢承运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谢不离,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你心里的那个‘娘’。”
“你喜欢的是那个身份,按照中原习俗,我可以带你去找一颗古树,认她当娘。”
“古树有灵,她会庇护你长大。”
话音未落,谢不离便含着泪跑了。
“你根本不懂我,你怎么可以如此践踏我。你不愿意当我娘,我还不稀罕呢。反正我有阿布,阿布会疼我爱我,我让阿布重新给我找个娘!”
第55章 回家
谢不离跑了出去, 谢承运无法去追他。
头疼得几乎裂开,下身毫无知觉,只得重新躺下。
谢承运不愿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能想。
他还要回家, 他不能身死异乡。
如果今生注定这样, 起码他要死在上梁的土地上。哪里有他的学生与爹娘, 他的灵魂会庇佑着家。
朦朦胧胧中, 阿尔喜回来了。
阿尔喜在吻他。
湿热的气打在身上,他说:“阿云, 你好烫。”
岁月一日一日过去,谢承运只觉得自己如同动物。
在欲海沉浮,几乎溺死,却不得渡。
厚重的帐篷透不过风,也进不来光。
未知时间流逝多久, 也未知前方。
阿尔喜把谢承运抱在怀里, 小口的喂着饭食。
纤弱伶仃, 面白如玉。
谢承运的头发又长了。
阿尔喜握住手问他:“安珠,昨日梳发惊觉, 我已经有了白发。原来我如今也快到了阿哥的年纪,原来我也要老。”
“但是安珠,为什么你没有变化,依旧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谢承运没有回答他, 他只觉得自己好困。
阿尔喜不愿他久睡,这总给他一种谢承运会从此长眠不醒的错觉。
陋室空堂,绿瓦红墙。
姹紫嫣红看遍散场,如今却落得个凄凄惶惶。
谢承运从榻上支起身子,咳嗽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