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他已经求尽了所有人。
甚至连傅峥都求了,可去联系才发现傅峥早就已经拉黑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喻行简也说自己爱莫能助。
景云昭和魏斐然甚至现在装都不装了,多次威逼利诱后,就连他下楼吃饭都要派人监视他。
能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很想吃上纪家这块肥肉,以至于一向喜欢落井下石的景樾这段日子都没有回家。
在纪家正式派人过来接自己前的这段日子,是景宁在纪家过的最舒坦的日子。
但这就像是行刑前的断头饭,暴风雨前的大晴天,即将等待他的,是另一个深渊。
纪家那边虽然点名道姓说了要景宁,在订婚这件事情上却百般推辞,问只说“没时间”,怠慢和轻蔑都写在了脸上,就差明面告诉他们他不想办什么订婚宴。
也许景家一开始就并没有指望纪秉臣会真的和景宁结婚,所以才格外重视订婚宴。
因为即使最终联姻失败,但起码办过了订婚宴,两家的关系在这场婚事告吹前过了明面,就可以向其他人宣告:景家和纪家现在是亲家。
有纪家这个名头在,就不怕捞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谁知道纪秉臣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而订婚宴这件事情没有他点头显然是办不成的。
景云昭和魏斐然这段时间都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发愁也没用。
纪秉臣这人一向说一不二,如果他真的说不办他们压根没办法,只要他们那边来人,他们就要乖乖的把景宁交出去。
至于景宁,就是一个等待交换的物品,他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更何况是反抗的权利。
这件事情足足拖了一个月,终于在八月前,纪家那边来了一个准信,说是先培养一下感情,等觉得合适再办订婚宴把事情定下来。
话说的不好听一点其实就是:不想办,只要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景家人面如菜色。
反倒是历经太多波澜起伏的景宁,到了这一刻反而心如止水,甚至看到景家人吃瘪,还有点想笑。
景家人的小算盘算是落空了,人他们也不得不交出去。
纪秉臣丝毫不拖泥带水,在传信来的当天就说晚上会派车过来把景宁接走。
景宁连自己的房门都出不了,消息也是景琰带过来的。
他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有这么一天的,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闻言不过是眼眸微动,道:“知道了。”
景琰在门口站着没走,景宁也坐在窗前没有说话。
从景宁成年开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宁静的时刻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久在景宁以为景琰已经离开的时候,那人却突然说:“纪秉臣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沉声说着,语气听着竟然有些安抚的意味,是景宁久未再感受到的柔和:“你母亲的病,我会尽我所能。”
景宁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沉默片刻,反问:“那我还能再去见她吗?”
这一次景琰没有回答。
他去了纪秉臣那里,那自然去哪里做什么都要得到纪秉臣的首肯,哪里是他能预料和回答的。
既然连唐锦容的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那他现在这样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景宁再没有说话,景琰也没有再多停留,关上门离开了。
在他即将离开景家的最后一晚,景樾带了一个关于傅峥的消息。
“峥哥已经拿到了傅氏实权,从今往后,他就是真正的傅氏继承人了。”
景樾说着,又笑起来,压低声音说:“还有哦,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爸妈那么着急的要把你送去纪家吗?因为傅家和景家真正的好事将近,留你个私生子在家,对我们家的名声总归是不太好。”
他话语里都是藏不住的开心和得意,天真的恶毒让人看着反胃。
“我和峥哥就要订婚了,中秋节那天,也不知道二哥你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呢。”
这是景樾第一次喊他“二哥”,咬字之重,生怕景宁不知道他在朝自己炫耀他的战果。
然而景宁却没有如他所料般,露出那种惊讶、恼怒、不甘、嫉妒的神情。
他甚至只是抬了抬眼,眼里含着景樾从没见过的寒凉冷漠,似笑非笑:“你和傅峥确实很配。”
“都是一个垃圾场里的废物。”
第10章
“你说什么!?”
景樾没想到景宁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气得冲到了的面前,紧捏着拳头,想要打他。
景宁淡淡提醒:“今晚我就要去纪家了,我劝你不要对我动手,不然即使我反击,现在也没人会护着你。”
景樾自己心里也清楚,景宁是纪家点名要的人,家里很重视这场交易。就算今天景宁再放肆,他们也不敢真正对景宁做什么。
可是那又怎样?他现在这样张狂又怎么样,到了纪家,没名没份,他只会比自己惨千万倍!
想到这里,景樾心中那口气顿时通畅了。
“你也就现在能嚣张了,传闻上了纪秉臣床的人,就没有几个是活着下来的。好二哥,我也想看看,你会死的多么难堪。”
撂下这句话后景樾就摔门离开了。
景宁面色苍白的坐在床边,看着一旁佣人刚才送过来的高定礼服,再按耐不住心底的焦虑和愤懑,将那套价值不菲的礼服摔在了地上。
也只不过是一时而已。
很快他就又慢吞吞起身,将倒下的衣架扶起来,将衣服又重新挂好,缓缓拍掉了上面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那如潮水般的绝望和委屈才汹涌向他袭来。
他颓然蹲坐在地上,捂着脸闷声哭泣,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只有从指缝流出的苦涩泪水将他的痛苦和迷茫烧的滚烫。
从这场联姻被敲定开始到现在,景宁甚至连另一个当事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纪家只不过是派了辆车,一个管家和两个保镖过来接人。
主管的管家态度还算好,起码表面上客气,就是笑里藏刀,且说起话来分外刺人。
景云昭和魏斐然本来听说今晚纪秉臣会来还特意装扮隆重了些,结果却连纪秉臣的面都没见到。
车到时他们寄希望于纪秉臣是不是在车上没下来,旁敲侧击的问前来接人的管家纪秉臣在哪。
管家微笑道:“少爷日理万机,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他跑一趟的。”
魏斐然和景云昭这种平常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人被纪家管家一点也不掩饰的傲慢语气惊到了。
魏斐然不是任人揉捏的性格,见一个下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面色微冷:“这就是你们纪家的待客之道吗?”
管家嘴角弧度依旧是那个恰到好处的模样,语气温和如常:“如果夫人对纪家的行事有意见,我们立刻离开。”
意思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敢对纪家有意见。
这桩婚事已经使魏斐然和景云昭得意了很久,还没正式敲定就已经开始大肆往外宣扬了。
景家这些日子几乎门庭若市,日日都有人来提礼攀附。若是废了,那他们做的一切也就跟着白费了,而相当于被退货两次的景宁,就真的再也没有价值了。
尽管心里再怎么不忿,魏斐然也分得清轻重,软下了语气:“您言重了。只是景宁到底是景家的孩子,纪总不亲自过来,我们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他们怎么想的管家这种过来人门儿清,没有戳穿她的那点小心思,皮笑肉不笑道:“夫人信不过纪家,也应该相信我们少爷的为人。”
管家明知道纪秉臣在外臭名昭著还非要这么说,就是想要告诉魏斐然,纪家的行事没有旁人插嘴的资格。
景宁并不知道他们的这番对话,只知道等他换完衣服再被佣人几番催促下来后,看到的就是魏斐然和景云昭黑如锅底的脸。
景琰面色不虞,景樾更是难得跟鹌鹑似的站在一旁。
只有纪家过来的那个管家笑意盈盈的,大约是听到了他下楼的声音,抬眸朝他看过去。两人对视上,管家还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景宁心中揣揣,捏了捏衣角,僵硬的走下去。
景宁感觉自己就像是古时候包办婚姻里嫁去豪门大宅的妾。没有什么繁冗复杂的仪式,就那样草率的和家人告别,然后上车离开。
景家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上了车,景云昭和魏斐然临走前还对他敲打了一番。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景宁不要只想着自己,就算不想着家族,也要想想唐锦容。
景宁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纪家派过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商务车,商务车后座只有景宁和管家,两个保镖一个在开车,一个坐在前面的副驾驶。
景宁现在就像是一个已经一脚迈进深渊的人,过于长久的绝望以及让他陷入麻木的漩涡。
阴阳负面的情绪早就在他出生那一刻牢牢将他包裹住,也许这就是一个私生子出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