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离染淡声:“宗主放心,后面我自会去刑戒堂领罚。”
听她这般说,温移不再多言,挥手撤下隔音罩,抬步进了主殿。
纪时钰来到她身旁,“温宗主刚才……”
傅离染摇头,轻声道:“我向她禀明了缘由,她接过存影石,没多说什么。”
隔音罩只能隔绝声音,纪时钰依旧能看清她们的表情,方才她明明看见有一瞬温移的脸色很难看。
真的没说什么吗?纪时钰皱了皱眉,暂且按捺下心间的疑惑,“看过存影石里的内容后,想必她就要实行一些举措了。”
傅离染颔首,“那是自然,她不可能容忍宗中有人跟魔族来往。”
纪时钰敛眸不语,心中的担忧加重几分,在望川城的时候师姐屡次跟她来往,这些定让温移极为不满。
“在乱想什么?”身旁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温声问。
纪时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瞧见一道身影自天际御剑而来,锦衣随风飘动,来者面若寒霜,不似往常习惯挂着一抹笑意。
姜汐昼收了剑,也看见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人。
“你竟然把这魔物带进宗内。”
傅离染目光冰冷,“她身上的魔气尽除,不是你口中的魔物。”
姜汐昼走近几步,勾起唇,“我要是你,压根不会费尽心思地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更别提为此赌上声誉。”
傅离染无视这番话,淡淡问:“你不想知道宗主找你何事吗?”
姜汐昼面色一僵,冷冷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过某段对话: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你等着。”
指尖攥起,她恢复自若的神色,朝主殿内走去,纪时钰和傅离染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一进殿中,姜汐昼便瞧见周围的长老们,她们神色严肃,紧盯着这边。
她心中猜到些许,仍按照平常的样子上前行礼,“不知宗主找我何事?”
温移冷睨着她,直接往存影石中施以灵力,其中的内容被悉数展现在众人面前,姜汐昼和巫岸交易的对话,整个计划的全程,殿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我特意找来各峰的长老作为见证,存影石里的内容不可能作假,姜汐昼,你勾结魔族陷害同门,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汐昼未置一词,周围的长老们逐渐靠近,似是要将她强行捉拿,她在原处伫立片刻,下一瞬忽然凝起灵力,强势的灵气将靠近的长老们逼退半步,趁着这个时机她顿时调动身法,闪至殿外。
傅离染心念微动,未影剑出现在手中,她当即挥出数道剑气,有一道正中姜汐昼的后背,其余的被躲开。
温移对殿内的数名学徒冷声命令:“追。”
傅离染和纪时钰没管她们,先一步追了出去,纪时钰体内的魔气刚祛除,身体未完全恢复,因此步伐要慢上几分。
对上身旁人的目光,傅离染微微颔首,不再顾忌太多,直接御剑追出。
*
后背被那道剑气伤得鲜血淋漓,姜汐昼忍着痛一刻不停地往前,盘算着寻到合适的隐匿之处。
她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狡诈的魔族会悄悄用存影石记录下一切,更未料到傅离染竟然能从巫岸手中拿到存影石。
如今事情败露,温移和其她的一众长老都知晓这件事,她只能先寻一处隐匿的地方等待时机,后面再想办法找说辞脱罪。
姜汐昼很快在心底做好计划,后背的伤越来越痛,她冷汗直冒,逃出数百里后才敢在一片林子中稍加休息。
灵力被逐渐调动,后背的疼痛却依旧没有丝毫好转,姜汐昼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看来傅离染的那一剑下了狠手,不会让她立即致命,却在耗损着她的灵力。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自成为首席徒生后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从来都是她算计别人,如今反倒是……
姜汐昼简单遮盖了下鲜血的气味,准备继续逃,忽然,偌大的林间传来一声轻响。
她当即挥出一道灵力,瞬间打中藏在林中的人。
本来想看看是谁,不料听到一声熟悉的痛哼,姜汐昼一怔,冷斥道:“出来。”
很快,有一人捂着手臂主动现出身形,看清那道身影,姜汐昼难得哑然。
南宫仪揉了揉被灵力打中的地方,低着头走到她身旁。
两人沉默片刻,姜汐昼出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几近怀疑的语气,南宫仪抬眼看她,果然在她脸上瞧见了提防。
南宫仪眼神一黯,不吭声地直接将一块东西塞进她手中。
是一块玉牌,姜汐昼恍然,这块玉牌上有她的位置,是之前为了方便行事给南宫仪的。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知晓缘由后,姜汐昼直接道:“你赶紧回南宫家吧,你也看到了,她们要将我捉拿回去,和我混在一起对你没好处。”
南宫仪站在原处未动,半晌后蓦地拉住她的手,轻声:“你跟我走吧。”
视线从手腕移至眼前人的脸上,姜汐昼觉得有些好笑,问:“去哪?”
南宫仪没说话,径直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带着我很有可能会让南宫家遭受无妄之灾。”姜汐昼看着她的侧脸,出声提醒。
意料中的,南宫仪挣扎一瞬,停下脚步。
“那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姜汐昼心间涌上几分莫名的情绪,说不出的感受。
心中情绪莫名,她面上没有表露半分,冷淡道:“我如何,跟你没关系。”
熟悉的伤人的话,南宫仪忍住心头的难受,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姜汐昼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固执,加重语气:“回南宫家,不要再妨碍我,自你那日拒绝留在星沉峰起,我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南宫仪动了动唇,心中气愤不已。她特意跑来救姜汐昼,眼前人不领情就算了,还非要用极重的语气呵斥她离开。
僵持片刻,她却依旧不肯放手。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往日听到这种不领情的话语后,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
偏偏这次,心间的担忧轻而易举地让她的自傲让步,她没有选择扭头离去,纵使被眼前人冷斥。
瞧着她固执的样子,姜汐昼无言半晌,放缓语气:“你这样拉着我,她们迟早会追上来。”
南宫仪心中一紧,低声:“你跟我走吧,先去南宫家躲一段时日。”
她从来都是自傲张扬的,何曾像此刻这般低声下气地劝说。
可姜汐昼依旧拒绝了她,甚至漠然地拂开她的手,“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生是死跟你无关,不需要你来救助。”
语毕,她径直转身,刚打算调动身法之际,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
是剑气,凌厉且强大的剑气,姜汐昼面色变了变,猛地扭头,身后人如她所料般傻傻地挡在面前。
那道剑气迅猛凌厉,转瞬间便到了南宫仪的身前。
姜汐昼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她,剑气如约而至,直接落在身上。
南宫仪蒙了一瞬,立即跑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
“师姐。”
姜汐昼冷冷地瞪她一眼,再度把她推向一边,斥道:“蠢货。”
连着承受两道剑气,姜汐昼面色苍白如纸,鲜血慢慢从唇边渗出。
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被追上的惊慌,反倒极为平静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
傅离染提着剑走近,眼神冷然,“奉宗主之令,带你回炼狱领罚。”
炼狱……姜汐昼冷笑一声,凡是入见神宗炼狱的修士,先前的身份地位一并清除,成为最普通的、能被随意使唤的外门学徒。
她宁愿死也不会再体会一次那样卑躬屈膝、看人脸色的生活。
姜汐昼盯她几秒,而后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浑身的灵力在刻意的驱使下悉数涌进心脉处,接着是“嘭”的轻响。
傅离染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并未出言制止,目光冷淡地望着她。
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七窍涌出,南宫仪抱着她,看见这幕时手足无措,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质问:“你,你为什么……”
傅离染语气漠然地打断:“她自毁心脉。”
纪时钰赶来之际刚好听见这句话,瞧见眼前的一幕,她也不免错愕。
自毁心脉……怎么会呢?南宫仪不敢置信地抱紧她,姜汐昼心机深沉,为了最终的利益愿意韬光养晦很久,这样的人就算面临此刻的困境应该也会选择蛰伏,后面再寻机会反击的。
怎么会轻易选择自毁心脉
“师姐。”南宫仪有些恍惚,喊着她。
姜汐昼气息奄奄,听见她的呼唤,强撑着睁眼。
可惜眼中一片血色,压根看不清面前人,她嘴唇微动,拼着最后的气力道:“你要……要听你母亲的话,不可以再……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