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话,我们就不分手呗?”
秦风陷入沉默。
“秦风,这么一说你又不是我的谁,凭啥管我呀。不说了,周六要干活。”啪地挂了电话。
是真心地想利用自己的些许影响力,给这个山区县城的旅游业,能促进一点是一点。
正如秦风所教,系统性解决问题,他不懂那么多,但至少艺术赋能和旅游推广,是他力所能及的事。
且最多再过两周就要去北美,短时间不会回国内。q影业入选已是定局,他的梦想向他敞开了更大的门。
秦风想,山不来,那他就去山的那一边。
不知他还需要在海湾市呆到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天来一直没人再联系他。便向卫管系统申请,既然执业地点流感严重,希望能早日结束工伤休假,回到县域医联体的工作岗位。
但第二天,并非是他的主管岜木县卫生处的王处长,而是上次在某幢小楼见过的一位男士给他打来电话,重申:“秦医生,您的工伤休假申请已延期。最近还请不要离开海湾市,最好还是只在家附近的片区活动,少与陌生人接触。”
可他不知道的是,刚才与他通电话时,秦风已经不在海湾市高新区的家中。
秦风随口答应。但他不但不在家中,实际上他已经离开本市。
凌晨,他带上一大箱子药物,由于肩伤恢复得尚好,驾车问题不大,到达省城机场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在一小时前刚落地在三千公里外的自治州机场。
昨晚见绯云工作室的公告,楚非昀的确周六还要参加本州最后一场火神祭祀活动,就是说至少他需要在本地停留四天。
一想到自己在家中安坐,让爱人独自暴露在流感病毒高浓度的地区,秦风坐不住。
在自治州机场下了航班,取了托运行李,在机场租了车。
车停在火塘乡医疗所外,刚好是周三中午12点。小杨送饭过来医疗所给张静小戴时,三人看见他如见鬼似的。
“啊,霸总!你可算回来了!”
“哎你不是回海湾市了,手信呢?”
“您的伤好些了没?”总算小戴有点人性。
看着他们,秦风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欣慰。如果他的工伤休假没被延时,其实他也差不多该回到岗位。
大家不会知道,自从18天前他出走于这个乡村、到了爱人的家乡、再被迫回到自己的城市,历经了如何倾轧。
“没啥事了。”他马上追问,“这边的流感情况如何?”
小戴一摊手:“乡里暂时一例都还没有。不过难说,昨晚在羊角镇马场,有个几千人的活动知道吧,虽然李叔私下让大伙尽量少去凑热闹,但难说,还是去了不少人。我现在还在瑟瑟发抖呢。”
火塘乡偏远,他还是前天从自治州别的县的华瑞同僚口中得知,其他县城的流感已至什么程度。他确认过流感特效药奥司,仅有20盒,只能供给区区14个人。
还有退热的止咳的抗生素等,储备只能覆盖全乡不足15%人口。
而偏偏这里的常驻人口都以老年人为主。
回家乡参加火神祭祀的青壮年,在转机转高铁回乡时,说不定已有病毒潜伏。
前天周一下午,小戴在系统中申请加配药物。但别的地方都告急了,哪还有剩余的配过来?
秦风:“在企微那儿把勤洗手戴口罩、有症状马上就医的内容,再群发一下。”
张静:“发了,这三天每天都刷。对了昨晚你家小绯云也去活动现场,你知道吧。”
他就是为此回来,又让小戴拿出车尾厢后的箱子。
张静打开一看:“哇塞,不愧是霸总!一点都不浪漫。”
流感特效成人份量50份、儿童20份,退烧药100人份、镇咳等缓解症状的也有超过50人份,再加上抗生素、止泻还有辅助药物等,足足装满了一整个28寸行李箱。
昨夜他把华瑞高新区分院的药房搜刮了一遍。
秦风又说:“我查了下,针剂上机需要批文,昨天夜里开不了,只能放弃。”
毕竟他现在算是“逃难中”,医院内部还能供他撒野,去到卫管系统弄批文,那不是明着告知别人,他要出行外地?
小杨也吐槽:“有够变态的,我还以为一整箱粤式点心呢。”
秦风便承诺:“到我们那边,天天请你吃点心。还有,谢过各位,最近一直陪着楚非昀。”
“哎奇怪了,绯云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似的。对了霸总,我可没忘了你一下子把我锁喉弄晕。”小杨叫道。
“闭嘴吧,你记得个屁!那天你想把人家小绯云拐走,霸总没把你杀了算你好命。”张静毫不留情扎他心。
许是听见闹哄哄,斜对面的院子,楚非昀也把门打开。
盛夏骄阳下,隔着大半月时光,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
男人目光所及之处,朱漆门边搭着一只纤瘦手腕,轮椅上的人儿还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黑白分明的双眼泛着涟漪,目光却像看透男人那副伪装冷静的心肠。
山中常让人恍而不觉岁月长短。
那俩小夫妻又开始声波攻击:
“绯云,看见你男人回来,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不对吧霸总,我那天明明听绯云说他把你甩了?”
“人家小情侣闹别扭,你哪懂!”
“就是,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哪像他们,排骨还要咬同一根。”
那厢,红油木门啪的一声,关得紧紧。
……多说多错,察觉风雨欲来的低气压,戴杨张三人连忙一起抬着那大箱药物,躲回医疗所内。旧玻璃窗处可见三双炯炯目光。
秦风独自走到对面,敲了敲院门。
没一下子,门便被黄叔打开。
秦风进了门,两人刚一点头,就见男孩在堂屋檐下大叫:“黄叔,不是让你把门关好吗!”
黄叔转身把门关紧:“关好了。”
楚非昀看着站在院里的秦风,恨得牙痒痒:“您没看见有人私闯民宅?赶紧去找警察!”
黄叔无奈地一摊手:“行行行,我去找阿吉来!”
然后,打开大门顺溜地出去,还从外面把门合得紧紧的。
见黄叔把他俩关在一起,楚非昀怒意更甚,转着轮椅想回房。
秦风忙追着上前几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大长腿却一直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却在刚进堂屋那下子,被电线绊了一下,不由得说:“这电线还在呢。”
楚非昀幽幽地说:“有的人心野了,连进洞机关都忘得掉。”
听他这一句,或者说,从刚才对视的刹那,所有下定决心的什么“为他好”、“把他推开是在保护他”的话,都忘了个精光。
别说把这男孩放在心里,男孩本身就是秦风的心。楚非昀在哪,他的心就悬在哪。
但楚非昀说完刚那一句,也像想起什么似的,轻哼一声转开目光,马上抓起那副大耳机戴上,边听歌边在板上画画。
当然是装的,秦风也看得出。
男人拉过一边的板凳,坐在男孩身边,默不作声看他演。
男孩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放下耳机刚想一拍桌子开骂,却拍在男人及时放在桌面的手掌上。
“疼吗?”楚非昀忙问。
“你当我豆腐做的?”握着爱人纤瘦白净的手,秦风甚至无意识地凑到唇边,想吻一口。
可男孩却火速把手从他手掌中抽出,又急急开始解他衬衣的扣子。
这么迫不及待吗?而立之年的男人被吓了一跳。
“看看你的伤!”楚非昀再度恼羞成怒。
男人难得乖乖的,被男孩扒光了肩头。又在“转过来”的喝令中从善如流。
伤后一个多月,淤青早已消失,有些干燥,皮肉总算恢复如前,又看出微微隆起,不知是他说过的什么骨痂。楚非昀又忍不住伸手去摸。
可微凉指尖触碰上去时,秦风下意识一躲,又瞬间把楚非昀惹得难过起来,手悬停在一寸外。
背过身的秦风没发现他的神情,见他许久不出声,便解释:“真的好了,只要这两周不过度用力。”
楚非昀才淡淡说着:“那就好。怎么,这算是回来上班了?”
秦风当然想说,来把你带回去。但这句话会再让他陷入资格之争,而于事无补。所以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怕的是,万一他还在沿海一隅等待,会从此见不到楚非昀。
不止因为怕爱人在此得病。更怕自己消失得无声无息……毕竟能让人相信“秦始皇姓秦”的人,说不定也能轻易让秦风从今查无此人。
他避重就轻:“这边流感严重,放不下心,早点回来。”
楚非昀低声笑笑:“秦大医生可真是爱民如子,以前皇帝都没你活得累。”
想起大半月前在对面的医疗所,男人对本国西部医疗状况的慷慨陈词。
这段时间想得明白,男人目标太高太远,其实与只贪图“一屋二人三餐四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己,差别太大。所以无论假分手也好、真分手也好,像最初在31楼作为室友那样,他看医书我打游戏,渐行渐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