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解释:“而且来的并非医疗直升机,甚至不一定有医护。一旦哪个孩子途中恶化,无法抢救。不要认为上了直升机就等于进了保险箱。”
见李叔对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秦风突然想起,乡村人既怕官也怕管:
“而且我清楚告诉您,所有民用飞行器的航线严格受民航局管制,就像我包机也需要两天时间申请。来接楚非昀的那人,所动用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这种情况下,几名病童由他们带出去,没有监护人,万一下落不明?”
难不成再加上监护人……他们以为挤公交车呢?
“不是有小楚在么?”李叔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都是乡里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啊。
“如果途中楚非昀突然陷入昏迷,以那人的性格,绝对会毫不犹豫放弃那些孩童。”这倒是真的。能让疯狗谭天忽视成本计算的,或许也只有楚非昀一个。
三人回到乡医疗所,刚停好车。
小戴提着急救包冲出来:“秦主任,依玛情况已稳定,还有8岁的小德,这两名孩子,每半小时留意体征。张静,你跟我到山上,有名60岁老人突发高烧伴抽搐、疑似呼吸困难。”
还有两名看起来状况还行的孩子,现在正由家长抱出来,准备上摩托车离开。
小戴又说:“这两名孩子情况不严重,给了药回家观察,最迟后天就能退烧。别来回折腾,好好休息,流感有药不难治啊,放心。”
年轻的乡民警已经打着手电,带医护上山。
秦风戴好n95,独自推门进入室内,手消。
唯一的那张窄小诊床上,依玛正烦躁地踢开被子。他拿起小戴的记录看过:“您两位可稍放心,她体温在降,踢被子就别盖脚,及时换汗巾就好。”
靠窗长椅上的8岁男童一直哼哼唧唧。
他妈妈普通话都不太流利的样子。既然话说不清,她便扑上去猛扯一把秦风的手、想把他带过来。
但她这一扯,秦风左肩猝然刺痛、手臂一麻,他下意识一侧身、不轻不重推开她手臂。
那妈妈估计也心慌得很,竟摔到地板上,顺势直接跪到地板上,指着自己孩子,话也不说就干嚎起来。
秦风一皱眉:“大姐,赶紧起来吧。”
扶他是不扶的了。一个多月前才被下跪妇女坑过,现在事情还没了解,对这种事真是敬谢不敏。
他走回办公桌旁再次手消,才走到男孩身边查看体征。
又在病程记录上登记情况,才对抖抖索索坐回长椅尾部的男童妈妈说:“你看孩子要是口干,就用勺子喂一两勺,他吐出来就让他吐,别硬塞。”
按小戴的嘱咐查看完体征,看了下时间,还有20分钟,直升机该到了。
他拨通黄叔的电话:“楚非昀准备好了没?您快开车送他去乡小学……什么叫’不肯走’?”、
音量陡然升高:“他说没症状就没症状?他要是突发危重症怎么办?直升机等不了多久,他纠结个啥?叫他听电……”
电话被挂断。
……反正就在对面院子。
秦风又看了看表,再次查看两个孩童,无休克迹象。
走到门口才转身对里面三位家长说:“你们孩子暂时没事,正在退烧,情况良好。我20分钟内一定回来。”
刚才听见他说的什么“直升机”、“危重症”,依玛爸爸也有些心动。
事实上,楚非昀也没打算不听话。已经坐进车里,只想引他出来见见。
秦风看他表征,的确没有流感症状。黄叔放好轮椅,合上尾厢,坐到驾驶位。
见秦风朝车子走来,楚非昀招招手,让他也上车。
医生再次确认过时间,也坐进后座。
suv宽阔,两人整齐地并排坐着,间隔有楚河汉界宽。
“肩伤还疼吗?”见秦风又时不时托着左肘,楚非昀试着问。
“本身不疼,只是刚才被扯了一下,有点酸胀。”实话实说。
“秦风,你要不要也去北美,你的实验室,总不能一直只让婷姐贵哥来管吧。”
“嗯,会考虑。”
楚非昀又笑了:“看你这神情,就知道,难。我们真的不能再好好计划下未来吗?明明琳姨都让我俩有事一起商量……”
秦风不语。楚非昀只是不知道,现在一家三口被连锅端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承诺不了什么。
若非两人心神摇晃,他们不会没留意到,有台摩托车尾随在后。
车子来到乡小学操场边缘。
暑假,许校长回乡探亲,唐老师出去旅游,只有小杨每隔两三天回来巡逻一下、看看门窗等。
秦风搬出轮椅放在后座门边、锁住,退后半步,能及时帮对方一把的距离。
还坐在车里,隔着轮椅,楚非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眼里是软软的企盼。
就在秦风都被他盯得不忍心,想上前抱他时,楚非昀终于移开目光,些许得意。
再调整下轮椅位置,握着车把手挪了过去。
只要捕获男人眼里的松动就好。现在秦风还不能负重,总不能让他再受伤。
又自行把双腿搬到轮椅踏板上,整理下衣服。
一阵打雷似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由远而近。
不久可见有台直升机来到上空,调整位置。
黄叔按秦风所教,手持电筒示意。
直升机悬停在十几层楼的上空,探照灯的光把操场照得明明晃晃,声音轰隆。
轮椅上的男孩,向所爱的男人伸出手:“风哥,看来你真的毫不在意,我有可能会放弃你。”
楚非昀大声说出委屈,会撒娇的才好命。
但耳边充斥的隆隆声,这话不知是否传入秦风耳中。
其实秦风听见,也预判了后果。
几经克制,才让自己没有单膝跪下、吻他、告诉他从一开始、直到永远,楚非昀都会是秦风唯一的爱人。
若无名无姓,他定俯首称臣。
愿为刍狗、为奴仆、为囚徒,赦期永无。
一架全黑色的、没有logo的直升机已逐渐下降,五米、两米、一米,最后停在黄叔前面十几米处。
大叔稀少的头发被螺旋桨的风带得摇来摆去,露出个稍显地中海的脑门。
“这什么破飞机,你看黄叔那头发,还肖想女霸总呢!”楚非昀都不知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再不笑,就有点想哭。
“走吧。”秦风松开他的手,推着爱人往前走。
可就当直升机舱门打开之际,突然,从操场边大树的阴影下,有个矮壮身影冲了出来,直奔直升机而去!
黄叔下意识拦了拦,没挡住。
而奔到直升机前面的矮壮男人,见机舱里出现个全黑衣的身影,刚陪笑着、想把怀里抱着的小依玛送进机舱。
出乎所料地,一只穿着黑色高筒皮靴的脚,猛地踹在依玛爸爸的手臂上。
孩子脱手!幸好那做父亲的顺势一跪,身形缓住了孩子的掉落。
情况突变。
这边,秦楚两人面前,李叔与另两个孩子的家长,直接扑到他们面前跪下:
“小楚,我知道这飞机金贵……只求您匀个角落!孩子小,不占地方!到了外面,是死是活我们认命!总比,总比烂在这里强啊!”
此情此景,楚非昀吃惊得很。
秦风半挡在楚非昀面前:“李叔,我跟你说过什么!这不是医疗直升机,没有救援设备!”
身后,楚非昀扯扯他:“就让孩子也上机呗。”
秦风回身喝道:“你别傻了,他们已经被感染,这么小的密闭空间,病毒浓度极高,对于你是致命威胁。走!”
“那我不走,让他们走行了吧?”
秦风还没答话,直升机上,喇叭里传来个狡猾的笑声:“秦风啊秦风,你做事挺不利索的啊!医疗器械,我送来了;舞台,你清干净了吗?”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洞开的直升机门。
谭天。
本人。
笑得一脸心满意足。
男孩脸色骤变:“为什么是谭天。”
男人十分坦然:“谁来不是一样。”
“风哥,你要把我交给他?”
“你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身体抵抗不了一次病毒的冲击;而我也需要有人为我们送来足够的药物。”
“秦风!……你要把我送给谭天,来换药物?”
不是。
但没什么不同。
“宝贝儿,走~还是不走啊?”坐在直升机舱门边,谭天也有些不耐。
这时已再度抱起孩子站起的依玛爸爸,刚想奋不顾身地扒拉着谭天的腿。
谭天却用手里那根一臂长的、权杖形状的黑金棍子,指着他脑门:
“听清楚了各位:你们可亲可敬的秦风大夫,只让我带走他的人。你们?死了到地府,记得冤有头债有主!”
依玛爸爸被那根棍子、被这人疯魔般的表情吓得跌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