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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与我回府可好?”谢玉书试探着问。
  “但,我也没答应要跟阿书回府。”裴一雪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往后,我住自己的府邸。”
  “一雪……”谢玉书喃喃唤道。
  “谢大人想我回去?”裴一雪笑问。
  “想的。”谢玉书斩钉截铁,他早已习惯裴一雪在身边,无法想象谢府失去那抹身影的日子, 只稍一想, 心口便窒闷得难受。
  他承诺道:“这段时日是忙了些,过些天我定好好陪你。今日,今日我不干别的,只陪着你。”
  “尽会哄人,”裴一雪语带笑意,“这话谢大人早前便说过了。”
  “一雪……我……”谢玉书想辩驳, 可又无从辩驳,若是朝中有事, 他也定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一时语塞,裴一雪噙着笑,深深望进他眼底,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不回。我要阿书……与我回府,回裴府。”
  谢玉书微微一怔, 旋即释然莞尔,原来“住自己的府邸”是这般用意。
  裴一雪道:“上回我是凤披霞冠嫁予阿书,这次……该换阿书嫁我了。阿书可愿?”
  “愿。”只要裴一雪不离开,谢玉书想,这人叫他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应了我,我便不会给阿书反悔的机会了。”裴一雪牵起他的手,将一支玉簪塞入他掌心,“我没有什么祖传之物,思来想去,便亲手刻了这支玉簪,以它当作我给阿书的定情信物。”他莞尔,“外加,一个我。”
  “你、亲手刻的?”谢玉书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向那支白玉簪,眼眶不觉蒙上一层水雾。他拿起玉簪举至眼前,指尖轻轻拂过簪身。
  玉簪通体莹润,宛如一汪春水凝成,簪身笔直修长,簪头部分,一朵盛开的莲花傲然绽放,花瓣层叠,纹理细腻逼真,而莲花中心,别出心裁地镶嵌着一颗圆润的墨玉莲子,替玉簪平添了几分深沉和神秘。
  刻这样一支发簪,必然需要耗费不少心力。
  “阿书,我的信物里,还有我呢。”裴一雪按下他举着簪子的手,探问:“阿书为何只看发簪,不看我?”
  抬眼撞进裴一雪深邃饱含情意的眸中,谢玉书心头一热,猛然将人紧紧拥入怀中,“一雪……谢谢,谢谢你。”
  “阿书。”裴一雪下巴抵在他肩上,“两件信物,阿书可都收下了。明日辰时,我上谢府提亲。”
  “好。”
  次日,破晓微光尚未完全驱散清晨的清寒,皇城东侧却已是人声鼎沸,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
  长乐街——这条贯穿皇城、连接清贵坊区与达官府邸的主轴大道,此刻被一条绵延无尽、披红挂彩的聘礼长龙彻底占据。
  数千台朱漆描金的礼箱,每台皆由四名身着崭新锦袍、精神抖擞的精壮力士稳稳抬着,宛若一条不见首尾的赤色游龙,自清平坊深处蜿蜒而出,浩浩荡荡铺满了整条长街。
  队伍最前端,裴一雪策白马带着队伍缓缓前行。
  他身后,三十六名身着红衫的乐师手持玉笛洞箫,《凤求凰》的清越乐音流淌而出,回荡在清晨的空气里,连风都似染上了喜气。
  那望不到头的聘礼长龙□□龙眼明珠垒成小山,璀璨生辉;西域锦缎流光溢彩,艳胜朝霞;三人高的紫珊瑚、整箱的金锭银元宝、古玩字画、珍稀药材琳琅满目……
  每一抬皆价值连城,无不昭示着下聘之人泼天的富贵与不容置辩的珍重。
  “老天爷……这是哪家嫁娶?天家公主下凡也无这般排场吧?”
  “看方向,是往谢府去的!谢大人?”
  “怎会?谢尚书不是早娶……嫁了裴神医?哪个还敢上门?”
  “快瞧!骑大白马走最前头那位,可不就是裴神医!”
  “什么?”
  “真是裴神医!”
  惊叹议论之声如沸水般在人群中翻涌,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队伍前行。
  白马之上的裴一雪,格外引人瞩目。
  他已换下昨夜的常服,身着隆重至极的绛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墨发由一枚黄金镶嵌的红宝石发冠,高高束起,更衬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辉,尊贵气度浑然天成。
  他端坐马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深邃地直视前方——谢府的方向。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志在必得的从容与即将相见的期待。
  “神医!”
  “裴神医——!”
  两侧百姓的呼喊此起彼伏。裴一雪含笑颔首,捏着缰绳,拱手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裴某前来谢府提亲,惊扰四方,实非得已,还望海涵。”
  此言既出,虽未直言,却已坐实了神医身份。
  人群中霎时爆发出更响亮的惊呼尖叫。
  “我就说传言非虚!济世驿站的裴东家果真就是黎明药堂的神医!”
  白马在谢府大门前稳稳停下,乐声随之止歇,现场只剩下无数道炽热目光交织,与对神医的热情呼喊。
  两位谢府门房早已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谢玉书快步走出府门。他发髻微挽,素来淡然温润的脸上写满了惊愕,显然也被门外这浩大声势与震天呼喊所震动。
  目光触及马背上的裴一雪,谢玉书只觉心口被一股滚烫的洪流狠狠撞击。
  他缓缓步下台阶,来到马侧,朝裴一雪伸出手。
  裴一雪含笑搭上他的手,借力翻身下马,被谢玉书稳稳接在身前。
  “阿书,我来了。”裴一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谢玉书耳中,也似响在骤然寂静下来的众人心头。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与期冀:“昨夜我说,今日辰时,我来提亲。”
  “此刻,我再问一次……”他话音微顿,声音温柔至极,却蕴含着震动人心的力量:
  “我心悦阿书,天地为鉴,山河为盟。阿书可愿……往后与我执手,共度此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数千聘礼无声,数千百姓屏息。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府门前那对璧人身上。
  谢玉书深深凝视着眼前人,望着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方才的震惊尚未褪尽,心口的滚烫却已化作暖流,汹涌地冲向四肢百骸。
  昨夜的缱绻、玉簪的承诺、眼前这番盛大而郑重的场面……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翻腾。
  不觉间,喉头已然哽咽。“我愿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谢府门前,带着尘埃落定的平静和满溢心间的欢喜。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一雪眼底霎时星河倾泻。
  “恭喜裴神医!恭喜谢大人!”
  “神医大人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在一片喧嚣喜庆的浪潮中,裴一雪牵着谢玉书的手,转身对围观百姓扬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三日后便是我与谢尚书的婚仪,欢迎诸位前来捧个人场。届时城中酒楼茶肆,皆由黎明药堂与济世驿站做东!”
  人群的欢呼声浪直冲云霄。谢玉书眼眸盈满笑意:“神医,不打算再瞒着我了?”
  “阿书,早已知晓。”裴一雪侧首,笑着倚靠过去,抵唇轻咳一声,“阿书看,我这身子依旧弱着了,没力气。”
  “那……”谢玉书目光扫过人群,耳根瞬间红透,“需我抱你进府?”
  “要~”裴一雪狡黠一笑。
  谢玉书本想打趣人,没料到裴一雪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能如此坦荡应下。
  顶着无数道目光与裴一雪期许的眼神,他心一横,手臂穿过裴一雪腋下环上他背脊,径直将人打横抱起!
  人群再次爆发出震天欢呼,谢玉书只觉浑身如同火烧般滚烫。
  裴一雪顺势环住他脖颈,发出一阵愉悦轻笑,扭头还不忘对府中管家道:“劳烦王管家将聘礼清点入库!”
  管家这才如梦初醒,激动得语无伦次:“是!是!快!快开中门!迎…迎姑爷进府!”
  裴一雪闻言,凑到脸颊绯红、尚在羞赧中的谢玉书耳边,促狭低语:“看来王管家也还未习惯。”
  下人们早已得令,此刻无需再等,立刻手脚麻利又有序地开始搬运那望不到头的聘礼。朱漆礼箱一台台抬入府中,红绸在朝阳下耀眼夺目。
  永昌元年,五月十二,黎明药堂神医裴一雪,与户部尚书谢玉书缔结百年之好。
  婚典之隆,冠绝古今。
  上至金銮殿宇,天子亲携御赐奇珍异宝,昭示荣宠;下至闾巷市井,曾受神医活命之恩的黎民百姓,肩挑手提乡野心意,怀揣朴素祝祷,亦跋涉千里,只为亲瞻慈航圣手之仪。
  王公贵胄、封疆大吏、江湖名宿、商贾巨富、布衣樵夫……身份贵贱于此日消弭,皆怀同一份敬仰与喜悦,齐聚京都。
  凡黎明药堂分堂所在之城,无论天南地北,皆同沐喜气。地方官员无不设下流水华宴,敞开大门,盛情款待四方来贺宾朋。街头巷尾,百姓自发结彩燃爆竹,歌舞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