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养着,竟也真叫两位嬷嬷将她养成个精细人物。
再有便是她胸前的那道胎记,经熊嬷嬷几次三番的填补,终于也成了朵桃花的样子,只是颜色清浅,失了些美态。
这半个月,正殿的万岁声常在传膳时分响起。
某日胡嬷嬷揭她指腹软皮时突然开口:“昨儿皇上夸赞娘娘,像极了雪中的玉兰花。“
蕴玉数着铜盆里漂浮的茧屑,不知怎得,忽然抬眸瞧了眼外间的雪地。
二月二十八,两位嬷嬷终于将她带至仪妃跟前,半月不见,仪妃风采更胜以往。
这回她并未倚在那张常靠着的美人榻上,鲜少规矩坐在桌前,见蕴玉来了,唇边挂起抹清浅的笑意,冲她颔首道:“坐吧。”
蕴玉明白,仪妃这是要检验嬷嬷们的成果了,当即埋下头,小步走至桌边坐下。
她本就生的浓纤合度,这些日子被嬷嬷们管束着,未用过一顿饱饭,眼下穿着宫装也显出弱柳扶风的意味来。
她走至桌边乖巧坐下,才见桌上早已布上了一桌满满当当的早膳,无一不精。
见她行走间娉婷婀娜,仪妃满意点了点头,又给她捡了块蒜蓉鸭脯放入碟中,便见蕴玉面上露出一丝难色。
仪妃偏了偏头,道:“怎么?可是不合胃口?”
蕴玉乖巧一笑,瞧着格外乖顺:“多谢娘娘抬爱,娘娘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蒜蓉鸭脯...嬷嬷有交代,奴婢不能用味道大的东西。”
仪妃闻言笑了笑,冲她身后的两位嬷嬷道:“不错,赏。”
栖梧规矩从她身后走出,端着盛了两个荷包的托盘至二位嬷嬷跟前站定,笑吟吟道:“娘娘赏的,拿着吧。”
两位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将东西收下了,正要朝仪妃告退时,才听她道:“该教的东西,可都教了?”
此话一出,原本尚且算得上镇定的蕴玉当即面上一红,狠狠将头低了下去。
那两位嬷嬷飞快收回瞧她的目光,忙不迭道:“回娘娘的话,自是都教了。”
仪妃这才满意挥手,叫她二人都退下。
待内室中再无旁人以后,仪妃才笑道:“今儿个日头好,本宫会邀圣上过来一道用午膳,届时,就由你伺候在侧吧。”
蕴玉闻言,乖巧答了个是,隐在袖下的手指却狠狠攥紧了衣袖,等了这么久的,终于来了。
如仪妃所说,约莫巳时,她便吩咐碧澜去乾盛殿请圣上,至于蕴玉,便是由栖梧亲自伺候梳妆。
换了身二等宫女的宫装,又依着规矩梳了头,只是头上额外簪了一根碧绿的翡翠簪子,倒是极为衬她。
梳洗完后,蕴玉便被带到仪妃跟前,交由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开恩般道:“行了,就在我身边伺候着吧。”
时至午
时,眼瞅着快要过了午膳时分,殿外才有小太监急急过来通禀,道:“还请仪妃娘娘赶紧准备着,圣驾马上驾临昭月宫!”
仪妃闻言,原本婉约的面上飞快腾显一丝喜意,整个人像极了快活的小鸟,起身带着整个昭月宫的人出去迎接。
将将走至昭月宫门前,就见由十六人抬着的帝王御辇稳稳停在昭月宫门口。
仪妃领着人躬身行礼,口中道:“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未说完,蕴玉便见一双玄色绣金色五爪飞龙的御靴停在仪妃身前,接着便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住仪妃的柔夷,温声道:“免礼,你身子不好,怎得亲自出来了。”
说罢,他便一手拉着仪妃,并未瞧旁人一眼,稳稳往昭月宫里面走去。
蕴玉穿了二等宫女的服饰,做的自然是二等宫女的事,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人影杂乱间,她强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飞快抬眼望了望那男人的背影。
他身量极高,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袖口与衣襟处皆缝制了金色的滚边,发丝仅用九龙戏珠金冠半束,这便是大盛如今的皇帝——永康帝裴玄祁。
就这一眼,蕴玉原本慌乱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就连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稳许多。
待她走至前厅时,便见裴玄祁与仪妃已然端坐桌旁,桌上是一道道精美的菜肴。
见她过来,仪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光,终是闭了闭眼,再抬眸时便道:“蕴玉,你来替本宫布菜。”
“蕴玉?”裴玄祁顺着仪妃的视线落在蕴玉面上,视线从那根翡翠簪子上面掠过,表情瞧不出什么变化。
仪妃抿了抿唇,随即唇边又挂上那道温婉的笑意,对裴玄祁道:“她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前些日子来给妾送衣裳,妾瞧她是个机灵的,便要来做了个二等宫女。”
闻言,裴玄祁便不再多问,反倒捡了一筷子八宝酥鸡送至仪妃跟前:“你身子还未好,当要多用一些才是。”
仪妃一愣,视线触及裴玄祁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喜的是蕴玉这般好看,裴玄祁也并未多看一眼,悲的是,自己竟是要亲手将蕴玉送上他的床。
似是察觉到仪妃情绪不对,身后的崔嬷嬷连忙递上一碗甜汤,提醒仪妃道:“娘娘,这是小厨房一直煨着的玫瑰牛乳,您尝尝。”
仪妃这才回神,扭头冲蕴玉吩咐道:“蕴玉,将这盏汤端给圣上尝尝。”
话音未落,便见裴玄祁轻轻抬眸,视线从仪妃和蕴玉面上划过,就在仪妃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时,才听裴玄祁轻笑一声:“既是仪妃的意思,便拿过来吧。”
一时间,仪妃只觉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干干涩涩一团堵在胸口。
用过午膳,裴玄祁并未多留,转身回了乾盛殿处理政事,反倒是仪妃,在桌边坐了良久,才吩咐崔嬷嬷道:“都准备着吧,晚上吩咐蕴玉去御前送盏甜汤。”
第6章 良人得了仪妃的吩咐,整……
得了仪妃的吩咐,整个下午,昭月宫的西侧殿皆在忙碌。
先是备了牛乳并玫瑰花瓣给蕴玉沐浴,后又用了最好的发露替她洗了一遍发,小心用丝缎绑了起来,最后才拿来一套熏过香的轻薄宫装给她换上。
眼下宫中人人都是冬日的夹袄,蕴玉一身单薄的春裳,将腰肢掐的极细,行动间旖旎极了。
待一切准备好后,已然到了金乌西沉时分,仪妃先是派人去御前打听了,知道圣上今日不曾翻了谁的牌子,心中这才定了下来,冲蕴玉淡淡吩咐道:“去吧,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栖梧得了仪妃的吩咐,亲自将蕴玉送至乾盛殿外,远远瞧了眼殿外密密麻麻守着的侍卫太监,恭敬对蕴玉道:“姑娘,奴婢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眼见着蕴玉进了乾盛殿后,栖梧才垂下眼,一路返回了昭月宫。
见栖梧回来,原本倚在美人榻上出神的仪妃赫然坐直身子,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栖梧:“如何了?”
问出这句话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
栖梧抿了抿唇,终是点点头道:“回娘娘,待到明日,许是宫中便会多出一位小主。”
闻言,仪妃几次嗡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失神地从榻上站起身,往内室中走去。
见状,栖梧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仪妃的背影,见一旁的崔嬷嬷冲她点了点头,栖梧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做旁的事去。
崔嬷嬷一路跟着仪妃进了内室,她是瞧着仪妃长大的,哪里不知她对裴玄祁的一腔情意,只可惜...哎...
自古帝王多薄幸,娘娘如今已算是很不错了。
刚进内室,就见仪妃呆呆坐在妆台前,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铜镜:“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崔嬷嬷心头一酸,脚下加快几步,至仪妃身后站定,一手轻轻捻起仪妃垂在身后的长发:“娘娘这是哪儿的话,您如今才二十五,乃是正当头的好年纪呢。”
“二十五。”仪妃目光空洞,似是透过铜镜在瞧些别的什么:“已是比她大了七岁,难怪。”
“嬷嬷,您说,圣上他...”仪妃忽然回身,似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崔嬷嬷的手道:“您说,圣上会不会被那个小妖精给迷住。”
“我真蠢,她那样的妖精,我怎么会将她送上圣上的床榻呢。”
崔嬷嬷瞧着仪妃自弃的样子,心口一痛,伸手便将仪妃揽入怀中,安抚道:“娘娘放心,那蕴玉不过是生的好看些的玩意儿罢了,宫女出身,连字都不识得几个。”
“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这样的人,宫里是最不缺的,便是圣上新鲜她几日,那新鲜劲儿过了,不也罢了?”
仪妃爱重裴玄祁,方才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眼下被崔嬷嬷一番安慰,理智倒也回笼。
崔嬷嬷说的是,那样卑贱的东西,圣上又怎会生出真情来。
待她为自己产下孩子后,随意处置了便是。
想通以后,仪妃面上的慌色才渐渐褪去。
与此同时,蕴玉却没功夫想太多,盖因龙椅之上那个淡淡垂眸的男子,他仅是坐在上面,一身的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