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女蒲公英没有生育任务,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傻子,我是你姐姐,蒲嶙。”
蒲因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跟自己七分像的年轻女人。山谷里的生育任务由男性完成,他知道的,不过是刚才情绪激动说错了话,他有兄弟姐妹,他也是知道的,蒲公英可以怀孕九次,顺利的话可以生下九个崽崽。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姐姐。
女蒲公英可以留在山谷,也可以离开。姐姐从变成人类后就一去不返,蒲因不认得很正常。
蒲嶙看着呆呆望向自己的弟弟:
“你老公过来了。”
蒲因闻言朝后面看去,商什外大步走来,手里拿着矿泉水和毛巾,刚一走近他,就接了水给他擦脸。
像是没有看到旁边有人似的。
蒲因很爱脑补:
“老公,我姐姐在看着我们,你能看到她吗?”
说的蒲嶙像一只鬼似的。
商什外给他擦完脸,直起身,看了眼旁边的女人:
“你好。”
蒲嶙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朝山谷外面走。
蒲因拂开商什外又凑过来的毛巾,追了两步:
“姐姐,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蒲嶙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联系我做什么?你不是找了个男人养着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联系我有什么企图,以后混不下去了找我,做梦吧,我才不当扶弟魔。”
蒲因被她说得一愣,懵懵沉默。
蒲嶙却继续骂骂咧咧,你们男人可真会算计,不把女人吃干抹净不罢休是吗?山谷能有今天多来之不易知道吗,以前女蒲公英甚至连山谷都不能离开,被男蒲公英找来人类没白天没黑夜地睡,生孩子……现在终于变成男蒲公英生孩子了,要我说,也该把你的腿打断,天天挺着大肚子使劲生!
蒲因被她怨恨的眼神瞪着,打了个激灵,大着胆子道:
“可是之前又不是我的错。”
山谷上百年的历史里,最开始是女蒲公英进行生育,但一百年前,仅剩的十几个女蒲公英挥刀反抗,此后便由男蒲公英完成孕育任务。怨不得蒲嶙替女同胞愤怒,她们从前所受之折磨,如今的男蒲公英可没受什么罪。
唯有的一道枷锁是:离开山谷半年内孕育失败便会死亡。生的越多,寿命越长。
可是,如果能够选择,没谁愿意成为一朵蒲公英。
无论男女。
它们互相绞杀,献祭,为了生育而活着。
下一代,又是为了什么出生,再为了什么活着?
出生,孕育,死亡。
蒲公英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蒲因垂头看了看他“死去”的“崽崽”,它已经彻底枯萎……倒不如做一朵普普通通的蒲公英。
至少能看天听风,去嗅春泥的芬芳,夏雨的热烈,选择一个阳光朗朗日,最后乘云远去。
抛开出生和死亡之间的孕育,无意义的生命会不会变得有意义一点。蒲因不知道。
他脑袋混沌,但无可改变的是,山谷一定要有孕育这一环节,那他希望自己孕育出的生命将来能够有意义地活着。
会有崽崽选择坚定地出生,也会有生命有意义地活着。
蒲因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坚定地看着蒲嶙:
“之前种种不是我的错,之后的山谷会变得美丽。”
美丽意味着意义。
蒲嶙渐渐笑了,临走前冲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男人道:
“虽然但是……请不要让我弟弟只会生孩子。”
蒲嶙再是姐姐,看在教授眼里也不过小小只,商什外扯了扯嘴角,颔首,冲蒲因道:
“因因以后不要生孩子了。”
蒲因立即摇头,说不要。
他会生出愿意来到这个世界的崽崽的,他坚信,并愿意为此不断尝试。
商什外便摊了摊手:
“只要你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山谷微风几许,烈日渐中,三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彼此没有共鸣,思维也不同频,毕竟是蒲公英和人类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可谁的话都绝对正确。
就像不确定孩子是怎样才能选择出生一样,他们无法阻挡对方前行的方式,谁也不是谁的意义。
什么才是意义?小蒲公英收回送姐姐离开的视线,目光碰上商什外的,莫不可测……他的心跳加速了一瞬。
意义或许是让人开心的东西吧。
蒲因原谅了商什外,在男人沉默着给他擦脸的时候,也或许是商什外从来都无条件配合他上床的很早之前,蒲因没有办法不原谅商什外的。
那一点点讨厌没有了。
蒲因走过来蹭了蹭男人的手臂:
“老公,我们把崽崽埋了吧……”
商什外没忍住又是轻笑……从“崽崽”出生,蒲因发现每次提起崽崽,男人就会发笑,有这么好笑吗?
好吧,他只能原谅这个没见识的教授。
将“崽崽”挖了个坑埋了后,蒲因被今天心情莫名愉悦地男人牵着离开,他仰了几次头,终于道:
“老公,你只可以嘲笑我。”
不要再笑“崽崽”了,它会伤心的。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
“好。”
蒲因缠着男人坐在悍马宽阔的后座,他还没有怀上第四个崽崽,想要为此而跟商什外负距离接触,但又暂时不愿想跟孕育崽崽有关的事,很矛盾,却很想商什外。
小蒲公英装着给教授拍拍裤子上的脚印。
他将手伸进去:
“我看看脏了没有,给你擦擦……”
商什外兜着他的屁股懒洋洋地仰靠着,一手轻轻拍他,一手回别人的消息,淡然得很。
蒲因自己玩了一会儿,没趣,气咻咻地夺走了手机:
“老公你专心一点……刚说的还我一个崽崽,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了吗?”
他还是用崽崽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教授垂下头,隐隐几分笑意:
“不是非得要孩子才能做……宝宝不是最谙此道?”
蒲因气得掐了他一下,听到男人倒抽一口气后,他解气似的扬了扬眉,满意地将“嘴唇”贴了上去,一边观察着商什外的表情,一边磨磨蹭蹭地“欺负”他。
“欺负”够了,“一口”吞下,蒲因仰着细颈咕哝:
“老公,好撑……”
第26章
第四胎迟迟没见动静。
蒲因糖浆都喝第五瓶了, 怎么回事呢,他愈发明白崽崽、生命和意义之间的关系,他希望自己能为选择他的崽崽找到更多的意义。他也会像教授说的那样, 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只是目前看来, 崽崽对“意义”的渴望大过孕体本身,它看到了什么, 所以又在等待什么。
得有个到来的契机。
蒲因只好按捺住性子, 耐心等待那个缥缈的契机。
好在教授全力配合, 现在教授成了家里最闲的, 暑假不像别的教授一样带实习、做课题,成天跟那堆剪纸待在一起, 此外就是等待着忙碌的小蒲公英的“临幸”。
蒲因太忙了,每天上午被送去培训班, 中午吃完饭连休息都没有, 库库背诵科目一, 下午还要去小公园附近找邓稚,一边捡破烂赚钱,一边“好为人师”地辅导邓稚。
晚上吃过饭复习、预习, 最后跨坐在商什外身上, 摇摇晃晃至疲倦,累至深眠。
今晚他被商什外抱着洗澡时弄醒了, 揉揉眼睛, 突然想起一件事,困哒哒地说:
“老公, 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检查什么?”
“会不会是你的质量不好?”
“……”
蒲因下午跟邓稚说起来这件事——他现在跟邓稚已经好到能彼此分享秘密的关系了,原来看着单纯老实的邓稚前几天已经跟人睡过了,所以蒲因跟他说起来这些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邓稚比他晚两个月变成人类, 但由于小黑猫更加爱学,所以无论听到什么不懂的,都会拿着破手机查一查,对于“可能不孕不育”这个问题,邓稚先前听过一个说法,假如男人精.子质量不高的话是会影响受孕的……
下午,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又上网查了查,果然有这个说法。
质量也跟活性有关,活性也跟年纪有关。
小蒲公英由此推断,比他年长十多岁的老男人更可能存在这个问题。
当时邓稚提醒他,“老男人”这种话不要乱说,商先生会生气,万一蒲因被揍……
蒲因小手一挥,不明白邓稚怎么老担心自己被揍,商什外明明对他就是“放养”,根本不是那种“严厉型”,邓稚幽幽看他一眼,不怎么相信地说了句“是么”。
小蒲公英这会儿觑着男人的脸色,晃了晃手臂:
“老公,我们去检查一下吧,不要讳疾忌医嘛……邓稚说年纪大了会影响精.子活性,没准是你有问题,所以我才怀不上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