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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衍!别这样!”
  “没人来,御花园地偏,没哪个多事的想来走动。”
  懒洋洋的人欣赏着猫在怀里微挣扎了一阵,低下头,将脸埋入发间嗅了嗅,悠远清淡的味道令人沉溺,不禁柔声喃喃。
  “月落,我的脸好疼,你揉揉……”
  四周竹叶将两人埋没,风动刹那,反抗的情绪被抚平。邱茗站在那,面前人比自己高出一些,高大的身躯弯下,抵着他的脖颈,像只耍赖的大狗,如果有尾巴,这会儿应该已经晃起来了。
  本想说人几句,淹没在熟悉的温柔中,心不由自主软了下来,脑子里骂人的话也忘了,哼了声,伸出手,轻轻拂过脸庞上擦出的红印子。
  “为什么不缓几日?总是那么急,肯定有些人想方设法钻你空子。”
  “不行……”
  脸是烫的,对方手心是冷的,若有若无、轻柔的触感弄得他痒。
  “一定要说出来,什么青云仕途,什么丰功伟绩,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夏衍没有看见邱茗的表情,也没发现藏在发丝后的耳朵红如丹霞,依旧执拗地抱紧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身轻如云烟,无法抗拒。仿佛囚鸟怎么飞都飞不出京城,忽而发现一处月下影,便飞落于此,是压抑的宫中难得窃取一丝自由与放纵。
  他又埋头蹭了蹭,胳膊发懒摸向下。
  “月落,你好香啊……”
  就在这万般氤氲气息下,啪一声,少将军脸上赫然出现红手印,盖住了早已愈合的伤痕。
  “登徒子……”
  “哎!月落!我不是故意的,别走啊!”
  此后几日,邱茗有意观察六公主的动向,据小宫女说,小姑娘听闻夏衍悔婚,高兴地从梳妆台前蹦了起来,珍珠哗啦啦洒了一地,拉起宫女的手晃个没完。
  耳聪目明的六公主自然知道其人心为谁起,一面乐重获自由身,一面缠着夏衍要挟,讨二人的糖吃。不过东宫自始至终没有流出说法,反倒各种传言闻所未闻。
  有说夏将军看上了青楼女子,一不小心喜得贵子,无奈奉子成婚;有说夏将军家国情怀不在意儿女情长;更有甚者,说夏将军表面威武雄风,其实孱弱不能人道,不然怎么和太医署的人成天混一起。
  宫中碎嘴皮子多,好在传言虽然离谱,但没多久被压了下来,无论是皇帝还是东宫,“家丑”不可外扬,太子没再说什么,皇帝对这个多出来的女儿召了一次后也没了下文。
  又过了半月,书锦怀的信回来了,银烛秋光,邱茗坐在桌边刀片拆开信封。
  “你先生说什么了?”夏衍比看信人更积极。
  “没什么,”邱茗看过后有些失望,“沈繁走后第二天,沈畔也追去了,从江州到上京,最快三日可达,但两人走后再无音讯。”
  “周成余说在淮州见过沈繁,说明他已经到淮州了。”
  “嗯,恐怕,他没走出淮州……”
  “你这么肯定?竹石已传信给我,八成确定那人就是他,至少是其中一个,他们过不了淮州就到不了兖州,路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你暂时没查到。”
  见人任然自顾自思索,完全没听进去,夏衍停了手里的酒,拎过茶壶替人倒水,继续道:“多大点事,眼下陛下回定州祈福,你也清闲点,不如跟我去趟兖北?再不济把北方四州全游一遍,掘地三尺,不信找不出来。”
  去找沈繁?
  邱茗心头一跳,几年宫中沉寂还未有主动寻人的时候,自己编个理由出宫,皇帝应该不会反对。先前兖州局势不稳,对方反对他一时冲动留下生事端,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朝局恢复安稳,接近年末户部就历年账目清算,很多官员因收成、税款找补自顾不暇,没那么多时间盯着他。
  正想着,容风在屋外叩窗把夏衍叫了出去,再回来时,他迫不及待回应。
  “夏衍,我想去。”
  意外,听闻此言的人没吭声,邱茗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乌云密布,沉得可怕。
  “抱歉,可能得改日。”
  “为什么?”
  “小可汗带兵南下,兖淀两周危险,两日前李将军的部队不巧对上小可汗骑兵主力,伤亡惨重,”夏衍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解释道,“现在去不安全。”
  邱茗瞬间手脚冰凉,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人,心跳逐渐加速。
  烛光闪烁,照着相对的两个人影矗立许久,他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那个他曾担忧的消息还是毫不留情传来。
  夏衍要出征了。
  第72章
  一时间, 邱茗大脑发嗡,全然来不及思考,只听见自己询问。
  “什么时候启程?”
  “最晚下周, 最快三天后。”
  夏衍答得犹豫, 明显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靠上来拍了拍背。
  “陛下离京, 朝中无人主事, 边境兵力不足, 李靖杰恐怕受困多时,现在天凉,再迟, 北境降雪,对我方军队不利。”
  “我知道, 没打算拦着你……”
  天又要冷了,他紧贴对方胸膛, 埋下脸,用力吸了一口,霜寒的气息刺入鼻腔。
  好凉的味道……果然, 自己还是不喜欢雪天。
  盘踞在兖北的戎狄世代游牧为生, 夏秋屯粮草,秋冬休憩,大漠荒芜, 生不出一丝绿草,再加落雪必定天寒地冻, 不说行军打仗困难,中原人与蛮族体格有异,士兵在极低温度下易丧失体温冻死。
  换而言之, 若夏衍不能及时带兵支援李靖杰,镇守兖州的五万兵马很可能折损境外,更糟糕的可能造成九州腹地失手。
  “戎狄人出兵诡谲,阵法难以预测,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好。”
  “不要跟他们耗,战地我们终究不占优势,别第一个冲到最前头……”
  “大人说的是。”
  一个在兖州边军长大的人,耐心地听人嘱咐完一条接着一条,轻揉头发,姿势像哄小孩。
  啰嗦几句话后,他闭了眼,强压涌至喉咙口的酸涩,袖中暗掐了手指。
  “三千禁军能跟你的不多,切勿逞强。”
  “还有要交代的吗?现在不说可得等个把月哦。”
  “没了。”邱茗咬牙,把真正想讲的话咽了回去。
  “谨遵副史大人命令,”夏衍笑得温和,“别担心,我给你写信,两日一封,不对,一日一封,这样总行了吧。”
  “谁要你的信。”
  邱茗瞪了人一眼,生气地扭去脸,突然被大力掰过下巴,男子嬉笑的容颜倒映在眸底。
  “是,副史大人不要我的信,是要我的人。”
  “没有!”
  邱茗想反驳谁知一吻落得猝不及防,湿润柔软的触感缠绵许久,久到他呼吸不畅,对方才舍得放开。
  “我都要走了,你不讲几句好听的?”
  闻言者双颊通红,目光飘向旁处,不知如何回答。
  手拂过后颈,热气吹在耳边,耳边人细语。
  “月落,让我抱一会,好吗?”
  千万分的不舍与难过,他只字未提。邱茗心里无比清楚,左将军主帅新败,突如其来的战事势不可挡,尽管余兵尚存,夏衍去往前线还是太危险。
  他伸出手回抱对方,听着胸腔中炽热的心跳,不想放手,可不得不放手。
  三日后,整装待发的军队在城外聚集,入秋后旷地吹来寒风,让人不自主打哆嗦。东宫没有人来送行,只有六公主偷摸跑来对众人一通交代,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邱茗站在楼屋间的小巷中,给夏衍手腕上系了根红绳。
  没有月亮的深夜更加孤寂,从梦中惊醒的人回身摸向床榻,被褥冰凉,一时失神,缓缓爬起身,拉起单薄的被子,点起一盏灯,扫了扫香炉上的灰,燃了支香,顺着灰白烟团望向窗外。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邱茗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黑暗,习惯了孤灯夜盏无与为伴,可分别不过两日,铁骑的骏马还未到达兖州,他已经开始想睡在枕边的人。
  那天,夏衍将头盔夹在腋下,铁甲裹身,双肩麒麟肩吞栩栩如生,鎏金镶边丝线勾勒出奇兽的轮廓,衬得两人身形相差甚远,英姿飒爽的少将军正听话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那人端详着手腕颇有兴趣,“婉今那丫头好像也有一个,你不带铃铛?不错,挂上叮叮当当的玩意,小爷跑两步得引来一群人。”
  “红色辟邪,保你不见血。”
  “当真?”
  “不想戴就还我。”
  “想!当然想,”夏衍收了手,防止宝贝被要回去,乐道,“你送的东西,谁敢不要。”
  邱茗哼了声。
  命定之人系红绳是江州的习惯,被他以平安为名搪塞了过去。
  清晨霜露似雪,白蒙蒙覆盖大地,远处有人呼唤少将的名字,夏衍戴上头盔,笑着抚摸他的头,俯身碰了鼻尖。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