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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别服软啊 > 第34章
  孙州瞠目结舌:“裴、裴意浓?”
  “嗯,是我。”裴意浓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他,彬彬有礼地问,“你是哪位?准备好遗言了吗?”
  晏尔看着孙州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道:“跟我比仗势欺人,还没人在这方面赢过我好吧。”
  “这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裴意浓不能理解,转过身,俯视他问,“你出门不惹出点事,是会浑身不舒服吗?”
  晏尔眨巴几下眼睛:“我很乖的好不好,都是别人先欺负我。”
  “这话拿出去,你看有几个人会信。”
  这一层没人信,但楼下别的地方说不定就有了。
  晏尔在急诊科的大厅里找到钟悬,他侧脸的伤口已经清创包扎好了,贴上一块方形纱布,此刻正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轮子滚到钟悬面前,他抬起头,看到晏尔时瞳孔微微放大,像只错愕的猫:“你怎么来了?”
  晏尔反问他:“你不是说你不会受伤的吗?”
  钟悬按灭屏幕,眼睫微垂:“骗你的。”
  晏尔又问:“那你痛不痛?”
  钟悬:“不痛。”
  “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
  晏尔分辨不出他的真话与谎话有什么区别,也不纠结,转了个方向,和钟悬并排坐在一起,把轮椅伪装成这一排座椅中的一个空位,语气执着:“钟悬,你为什么总想躲着我呢?”
  钟悬说:“没有。”
  “没有吗?一晚上到现在,你都不敢看我。”晏尔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贴上钟悬的侧颊,扶着他的脸轻轻掰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清晰地看见钟悬瞳孔里属于自己的倒影,两秒后意外地问,“你怎么又不否认了?”
  钟悬偏了下头,避开他的手说:“别闹了。”
  晏尔笑了笑,攥了攥手指,缩回衣袖里,接着问:“我表哥遇到麻烦了吗?”
  钟悬“嗯”了一声。
  急诊科的大门是敞开的,天色很黑,雪花纷纷扬扬飘进来一些。他往后靠在座椅上,看着落雪,慢慢地说,“他被厉鬼看上了。”
  “厉鬼好看吗?”晏尔好奇地问,“要是长成聂小倩那样我可以劝我表哥考虑一下。”
  钟悬说:“男鬼。”
  “哦,那不行。”晏尔自己先否决了,“男的我姨妈不会同意的。”
  钟悬诡异地看他一眼:“性别比物种更重要吗?”
  晏尔瞪圆了眼睛:“我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有没有点幽默感?”
  钟悬没说话,像是懒于再搭理他,漆黑的睫毛缓慢地扇动几下,阖着一点疲惫。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你的幽默感就是体现在故意踹瘸子的拐杖?”
  好的,唯一一个有可能会信他很乖的人也倒戈了。
  晏尔扑簌着眨了几下眼睛,狡辩道:“谁会那么没素质,我这叫见义勇为好吧。”
  钟悬露出几分好笑,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留情:“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必要的事。”
  晏尔气道:“哪里没必要了?他做了什么,骂你什么你知道吗?那种话我都不爱听,难道你爱听吗?”
  “我不在乎。”钟悬素净的脸上一丝情绪都无,迎着他的视线问,“他说错了吗?”
  “没说错吗?”晏尔瞪着眼看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要这样想自己,可是钟悬,你身边除了我就没有其他听了这种话会生气的人吗?你不能替他们想一想吗?”
  “有,除了你都死光了。”钟悬看着他,平淡地问,“晏尔,你也想死吗?”
  晏尔怔住了,没有再说话。
  钟悬看着他,颜色稍浅的瞳孔清透得像月光下的湖泊,他了然地笑了笑,放缓了语气:“不想就离我远一点,不要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好不好?”
  “不好。”晏尔固执地说。
  他抓着围巾末梢那一截,低头解了下来,倾身靠过去,命令道,“别动。”
  带有他体温的茶白色羊毛围巾裹住了钟悬冰冷的耳垂,绕了两圈后,晏尔低下头,认真地打了个结。
  钟悬垂眼,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和一截鼻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钟悬,”晏尔抬起眼,很认真地说,“去世的家人不是不存在了,只是离开了,他们不是不想保护你,而是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你要一直这样把想关心你的人推开,让嫉恨你的人得意?你要让你真正的家人觉得自己无能,让他们因为今后再也不能保护你而痛苦吗?”
  钟悬只是漫长地注视着晏尔,直到他被裴意浓接走,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晏尔的。
  他人的目光与冷语钟悬从不在意,唯独有个人的三言两语可以轻易撬动他的沉疴痼疾,那颗死去多年的心脏上,伤口汩汩地淌着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第30章
  “你的围巾呢?”裴意浓问。
  他随口一问,晏尔的视线却无端有些闪躲,脑袋撇向车窗外,挠了挠脸:“给钟悬了。”过了几秒又解释道,“他穿得太薄,雪下得这么大,回去的时候可能会冷。”
  裴意浓莫名其妙:“我又没打算让司机掉头去要回来。”
  晏尔:“哦。”
  围巾只是小事,裴意浓进病房看过那扇碎掉的窗户,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当着姨姨的面,他不好问裴序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晏尔这里打听有没有从钟悬那里得知什么内情。
  晏尔点点头,小声说:“有只鬼想当你表嫂。”
  “什么?”裴意浓一愣,不能理解鬼的脑回路,“它怎么想的?”
  “我哪知道。”晏尔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裴序个子高长得帅,对他一见钟情了?”
  本来是件荒诞又诡异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花痴病与恋爱脑平等地传染每一个物种,心脏火化成灰的鬼也有路遇crush拼尽全力无法阻挡的时候。
  “我以为这种倒霉的招鬼体质只有你有。”裴意浓皱眉,“好歹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他遇到这种事你也开得了玩笑?”
  晏尔心大道:“有警察叔叔和钟悬在,能出什么事?”
  “警察抓的是坏人,能拿鬼怎么样?”裴意浓很不信任,“他们还能判鬼猥亵罪把它抓进监狱?”
  晏尔:“你已经默认表哥会被它猥亵了吗?”
  裴意浓恼怒地说:“我这不是担心吗?”
  晏尔拍拍他的手臂,宽慰道:“不会有事的,警察抓不了不是还有钟悬,钟悬很厉害的。”
  裴意浓转头看晏尔一眼,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像是凝了露水,神情仿佛迷恋偶像的无知少女,看得裴意浓莫名不爽,很想抓起什么东西往他脑袋上敲两下,让他清醒一点。
  “你被他下了蛊?”
  “没有啊。”晏尔不明所以,“我见过他杀鬼,咻咻咻跟拍电影一样,这种犯花痴的小鬼听着脑子就不太聪明,应该很好对付吧?”
  裴意浓眉头未松,不理解他这盲目的信心从何而来,心中浮起不详的担忧,又害怕自己一语成谶,因此什么都没说。
  轿车行至半路,街道两旁很是热闹,大大小小的招牌下霓虹灯闪烁不停,大雪天依旧不影响老城区的繁华,衬得天边那粒朦胧的黄月也黯淡了几分。
  不知道钟悬现在回家没有?
  晏尔望着窗外的街景,三三两两的行人并肩走在一起,笑声盈天。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做猫的时候不算——每天都在家与康复医院之间两点一线,同样的人和风景从秋天看到冬天,枯燥得要命。
  “我想回学校。”晏尔突然说。
  裴意浓问:“回去干什么?”
  “上学啊。”
  “有这个必要么?”裴意浓又开始习惯性地泼他冷水,“你学不学都考那么点分,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了,装什么勤奋?”
  “我就非得是回去读书的吗?”晏尔大声问,“我不能回去交朋友吗?”
  “可以,反正你多潇洒,读不读书都无所谓。”裴意浓漠然道,“可是你的好、朋、友、们不行,行行好放过他们吧。”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一年老被叫去办公室挨骂的缘故,裴意浓好好一个正值青春的花季少年,说话的口吻尖酸刻薄得像吃了几十个教导主任,听得晏尔噌地就起火了。
  “那也祸害不到你了吧?你都高三了,我不可能回去读高三,不会再跟你一个年级一个班了,没有老师再让你管着我了,累不着你,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裴意浓没有看他,垂着眼划手机,听罢嗤笑一声:“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
  晏尔静了静,像是被他兜头泼了一桶冰水,躁动的心冷却下来,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停的时候,裴意浓撂下一句“你看看我不管你你会怎么样”,推开车门,扔下晏尔直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