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有时候——”晏唯的声音低下去,尾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
姜弥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低语迷住了:“什么?”
晏唯没有立刻回答,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晕开近似欣赏的神情,她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很有趣。”
姜弥耳根微热,身体却诚实,她没有避开晏唯的手:“每次你说我可爱啦,有趣啦,我就总觉得你在逗什么宠物。”
她闷声嘀咕了一句。
晏唯听着这语气,眉梢不经意地扬了扬。
“……”姜弥心一悬:“……你真拿我宠物啊?”
“怎么会?”晏唯的手没离开,反而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那片肌肤细腻温软,被蹭过的地方,像被颜料染过,缓缓洇开一层薄红。
惹得人心痒痒。
晏唯着迷于这样的变化,力道深一下浅一下,玩着那方寸之地的嫩白皮肤。
眼睛却落在脖颈边,她问:“疼吗?”
姜弥实话实说:“有一点。所以姐姐,你不觉得跟我比起来,其实你更像小狗吗——嘶,错了错了。”
晏唯轻轻捏起姜弥脸颊的肉,其实力道并不重,但姜弥很有眼力劲儿,借着这杆儿便往下撤了。
她有心往下聊,于是接话:“再说一遍。”
“你,你……姐姐,我是小狗我是小狗。”
行了吧?!
晏唯唇边这才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她摸了摸那红润的脸颊:“很乖。”
姜弥却是没躲,虽然被这么说有那么一点点羞耻,但是她也没那么反感,反而突然之间她有种浅淡的幸福感。
她很享受当下的时光。
姜弥目光转了转,轻声问:“你给蒋导发消息了?怎么说的?”
“我说和你在一起,今天回不去了。”
空气的气氛微微变幻。
姜弥呆住了,嘴唇翕动好几下,才挤出一个干涩的:“这……”
“……合适吗?”回去见到蒋蕖,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脚趾抠地,而且这算是承认她们关系了吗?对外人?
晏唯的声线听不出情绪:“不喜欢?”
姜弥敏锐地捕捉到那丝试探,连忙摇头:“喜欢。”
能和晏唯单独多待一会儿,姜弥心底当然是雀跃的。
可那点雀跃底下,又压着些顾虑。毕竟平白放剧组鸽子,得罪导演不说,还有那么多人的协调安排……
“所有损失我来负责,蒋蕖那里更不用管,你不用操心这些。”晏唯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不容置喙:“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补偿’我。”
“……真不回剧组了?”
“嗯。”
姜弥再次确认了答案,努力忽略掉心头那点不踏实,主动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你定吧。”晏唯应得随意,她对食物向来没什么兴致。
天光彻底放亮。
两人找了个地方简单收拾了一番,姜弥换到驾驶位,让晏唯补眠。
车子开进市区,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戴好帽子和口罩才下车。
不一会儿,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早餐回来了。
“中午能找到有包厢的地方就好多了,早餐只能将就在车里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还温热的袋子递给晏唯。
晏唯唯接过那袋还冒着热气的早餐——鸡蛋、豆浆,和一块小小的米糕。
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神经末梢向上蔓延,带起一丝模糊却尖锐的感觉。
她低头,眼前却浮现出姜弥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像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双手拎着这袋早餐,穿过晨光熹微的街道,步履匆匆,大概对这样需要躲躲藏藏的情况还不熟悉,她带着点笨拙的谨慎向车子跑来。
一种复杂的,几乎被遗忘的暖意,混杂着更深的情绪,在心底某个角落猝不及防地升腾起来,微弱却很清晰。
许多年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清晨。
在晏小檀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那个女人也会把车停在路边。她同样会戴好帽子口罩,下车走向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只为了买一份她自以为女儿喜欢的豆浆鸡蛋饼。
排队等待时,晏小檀偶尔会转头,隔着人群和车窗,对着坐在后座年幼的自己,轻轻扬起手,仿佛在无声地安抚一个等待得不耐烦的小动物。
晏小檀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餐桌上总会出现一份鸡蛋饼,那是给莫希的。
因为莫云以为那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为了提醒她——不要过得那么没心没肺,别想过得太舒服。
可莫云到现在都不知道,实际上,她从来不喜欢吃鸡蛋饼,不喜欢那种油气。
她只是从来没有办法拒绝晏小檀递过来的那一份。每次都会沉默地,把它吃得干干净净而已。
“你先喝点豆浆暖暖胃。”姜弥的声音打断了那缕沉入时光的思绪。
姜弥把自己的那份早餐暂时搁在腿上,仔细地用湿巾擦拭每一根手指,那专注的样子像是即将要做多么重要的事。
擦净后,她拿起一颗温热的煮鸡蛋,耐心地剥开棕褐色的外壳,然后递给晏唯。
晏唯接过来,沉默了几秒,问:“去哪?”
姜弥咬着吸管啜饮着豆浆,目光扫过车窗外的街景,正在思考这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以晏唯的身份,哪里才是既安全又不会太闷的“藏身之处”?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周围逡巡着,忽然定格在不远处一个色彩夸张、造型奇特的招牌上。
鬼屋?
她眨眨眼。封闭的空间、极低的公众曝光度、自带玩乐性质……客观分析起来,似乎是一个相当理想的选择?
“嗯。”姜弥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跃跃欲试:“你觉得去鬼屋玩玩……怎么样?”
姜弥转回头看向晏唯,眼神里跳动着尚未被生活完全打磨掉的好奇和玩心。对这个世界依然怀抱着一份新鲜的,想要去探索的期待感。
和她完全不同。
晏唯想。
可她并不厌倦这样的姜弥,反而隐隐地,对对方脸上的试探和笑意感到喜悦。反而感受到那种陌生的,微小的悸动。
或许是这样,她可以纵容姜弥在她面前和别人不同。
对她而言,就是有趣的。
比死亡要有趣,比这世上的其他任何事都要有趣。
“我没玩过。”晏唯说。
姜弥见她没直接反对,像是被鼓励了,语速轻快起来:“我以前被姜护拖去过一次。结果全程她比鬼叫得还吓人,死死扒在我背上,最后闭着眼靠我推着才摸出来的!”回忆起那场面,姜弥嘴角忍不住上扬。
“姜护?”晏唯的思绪像是被这个名字轻轻阻了一下。
她视线如羽毛般拂过姜弥的脸,和嘴角的笑意:“你姐姐?”
“嗯,是啊。”姜弥点头,神情坦然。
晏唯想起来,surui查过姜弥的家庭组织,姜弥和姜护并不是亲生姐妹,那一瞬间她想到的太多,一点点的郁气不知怎么就这么冒了出来。
她就这样看着姜弥,眸色变得有些深,好几秒,也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她道:“那就去吧。”
如果这件事在姜弥记忆里那么深刻。
没关系。
用更深刻的记忆抹去就好了。
第50章 最好
姜弥是真不怕鬼屋。
那些拙劣的音效和塑料道具对她而言,无非是个稍微吵闹点的片场,她知道是假的,所以就纯粹当成演戏。
因此就算遇上再可怕的东西,那种恐惧感也会减少许多。
到鬼屋之前,她问晏唯怕不怕。
晏唯不置可否,表情淡淡的,也瞧不出是怕还是什么。
姜弥以为她是不忍心拒绝自己:“你要是不那么喜欢,我们也可以去玩别的。”
晏唯闻言,侧过脸,看了姜弥两秒:“没事,你不是在吗?”
姜弥心脏怦怦跳,这话晏唯上次也说过,这给了她极大的被依赖感,好像晏唯真的很需要她。
她嘴角弯起:“那我保护你。”
晏唯睨着姜弥脸上的笑,淡声应了一句:“好啊。”
她们选择了一个中世纪恐怖场景,地方设计得颇为用心。空间狭窄昏暗,逼真的腐烂气息直冲鼻腔,同时还伴随着突兀以及尖锐到刺耳的刮玻璃的声音。
开始没多久,就出现一个惨白扭曲的影子,猛地从旁边的暗格弹出,几乎要贴近姜弥的脸!
饶是姜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面孔,惊得身体瞬间绷紧。
但也是同时,她的动作比思维更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捞,将身边的晏唯揽进自己怀里。
下一秒,那个鬼影便消失不见了,四周瞬间陷入更沉的黑暗。
仿佛刚才的鬼影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