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怀着身子……”程淑有些担心,然而男女有别,她还是已经和離的女子,若是守在这里確实也不太妥当。
除了她们,就只剩芳宜郡主。
且不说不想驚动老人家,便是驚动了,以芳宜郡主的年纪,也不适合守夜。
“表姐放心,我身邊的人都是得用的。”顧荃将手放在自己腹部,“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
程淑听她这么说,思忖一番后点了点头。
離开之前到了床邊,再看了一眼了无生息般的裴郅,“郅表弟,你一定好快些醒来。”
等出了院子,在夜色中行进了一段路,她忽然停下脚步来,一时望向芳宜郡主住處的方向,一时回望那灯火通明處。
柳妈妈滿面的忧色,“二公子这一倒下,府里全是妇人。郡主年纪大了,二少夫人又太年轻,万一再有个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好半天,见自家夫人没说话,她有些纳闷,“夫人,你在看什么?”
程淑摇了摇头,然后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也似在自嘲。
也不怪她,实在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竟然此前毫无怀疑,被人将心底藏了多年的秘密全被套了去。
“事情未必我们看到的那样。”
“夫人,你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好像整个人都跟着为之一松,“那个表弟妹啊,看来是我小瞧了她。”
如此,更好。
那灯火通明之处,内室中的裴郅已经坐起,死白的脸,乌色的唇,以及与生俱来的清冷淡漠,如同地狱而出的阴湿男鬼。
他半垂着眸,紧抿的唇表明他此时的心情。
“父親是独子,没有至親的骨肉兄弟姐妹,二叔打小跟在他后面,堪比同胞的親兄弟。我曾父親说过,说二叔虽性子软弱,却是可以信赖之人。”
“人是会变的。”除了这句,顾荃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纵是他感情淡薄,可趙頗对于他而言,应该是个特殊的存在。而今为数不多的亲情被打破,露出里面残忍血腥的内核,他该如何面对?
何况仅凭程淑的一面之词,他们不能证明趙頗就是凶手。
“没有確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认的。哪怕我们在他那个院子里挖到尸骨,也只能证明他殺过人,而不能证明他是害死父母兄长的人。”
顾荃说着,轻轻握住裴郅的手,不知是内室的凉气太冷,还在人心底的寒气溢出,男人的手再无往常的温暖,指尖都是凉的。
“夫君,夜长则梦多,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十六年了,不应再等。
一日不把真凶揪出来,一日不得安宁,危险也不会消除。
裴郅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半晌,道:“我进宫一趟。”
*
一夜斗转星移,天明时长庆侯府上下已滿是缟素。
灵堂已经搭建好,哭哭啼啼的声音此起彼伏着,不知有多少真心。趙頗离棺椁最近,面朝着棺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十房人聚在一起,连灵堂外面的院子里都跪滿了人。
洪氏从外面进来,着急忙慌地往里面挤,越过如今在侯府内宅中主事的夏氏,直接到了趙頗面前。
“伯父,那邊好像出事了。”
赵颇闻言,这才抬头转身,看上去眼眶红肿着,应该是哭过。“那邊出什么事了?”
洪氏昂着头,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淑表姐身边的常画亲口说的,说淑表姐昨夜里还被请了去,大夫说是不太好,人到现在还没醒。一大清早郡主封了消息,不让人外传,应该不是假的。”
“报应,他活该,那个煞星,他早就该死了……”赵瑾咬牙切齿地道,满是恨意的脸上,隐有一丝快意。
赵颇不悦地睨了他一眼,“这种话,以后休得再说。”
他不太服气,“儿子就是心里难过,若不是他,母亲怎么会想不开?舅舅……他见过舅舅后回去就出了事,难道是……”
“闭嘴!”赵颇难得严厉,然后缓了缓,沉痛道:“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若有事,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可是……郡
主不让人外传,也没有知会我们,我们如何帮忙?”赵瑾回过味来,因为兴奋而显得一张脸越发的扭曲。
如果裴郅出了事,裴府那边就剩女人,没有顶事的男子,那么他们便可是光明正大地插手那边所有的事。但眼下裴府封了消息,没有派人来通知他们,他们也不好上门。
仿佛是老天爷都听到他内心的期待,不到半个时辰后,裴郅那边派了人来,一脸焦急地请赵颇过去议事。
赵颇看着来人,明知故问,“你家大人这么着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周阳,也在装,“侯爷去了就知道了。”
赵瑾想跟着,被周阳拦住,“我家大人交待了,有些事他只能和侯爷单独说。”
方才听到裴郅出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按捺着心中欢喜,皆在心里想着这时候请人去,必是交待后事。
只要裴郅一死,裴府满府的富贵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手到擒来,唾手可得。
“父亲,您快去吧。”赵瑾虽不甘自己不能跟着,却催促着自己的父亲。
赵颇神情凝重,交待了他们几句后,这才出门。
一进裴府,便感知到气氛的不对,所有的下人看上去太过小心翼翼,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噤若寒蝉。
这般氛围,让他心里有了底。
下人直接将他请进去,当他看到正抱在一起哭的芳宜郡主和顾荃后,越发的心里有数。再看那床上面白如纸,唇泛乌青气若游丝之人,已经断定到结果。
裴郅似是十分费力,有气无力地道:“祖母,祜娘……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二叔说……”
芳宜郡主抹着眼泪,看看自己的孙儿,又看看赵颇,“那你们……好好说。”
顾荃扶着她,祖孙二人退到外面时,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眼神。
门一关,将屋内屋外完全隔绝。
“郅儿,这么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你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赵颇似是不敢相信着,急切地到了跟前。
“是罗谙……”裴郅虚弱地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对我下毒……二叔,我这次怕是过不去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害死我父母兄长的仇人……我好不甘。”
“不会的,不会的。”赵颇坐到床边,扶着他,“你这次也不会有事的,那样的毒,那样的险境,你都活了过来,这次也一样。”
他慢慢垂下眼皮,声音越发的气若游丝,“我记得当年二叔去接我,日夜不假他人之手,抱着我不放,那时我就在想,二叔当真如父亲说的那般,是我最亲的人……”
“你父亲是我最敬重的兄长,你是我嫡亲的侄儿,说是我的亲子亦不为过,我自是你最亲的人。”
“那时二叔日夜守着我,是不是怕那些人尾随而来?执意将我殺人灭口?”
赵颇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受人指使,分明是亡命之徒,我正是害怕他们还想对你下手,我谁也不放心,只能自己亲自守着你。”
“那些人守了几天,我听到他们说的话,说是要等人来亲自验过,確定死的是我们一家人才能拿到全部的银两。后来我得救了,他们必是没有拿到银子,定然还要殺我。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应该追到京中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对我下手?”
时隔多年,那些记忆依然没有被磨灭,反倒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点点地印刻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楚。
裴郅没有抬眸,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眼底的煞气。
而赵颇听到这些话,却是心头一跳,目光回避。
当年那个六岁的孩子口不能言,像是被惊吓到丢了魂。他还以为孩子年纪小,又受到刺激,应是什么都不会记得。
没想到……
是他大意了!
“南安城是天子脚下,岂容他们放肆,他们应是不敢追到城中,也许是被背后指使的人灭了口。”
裴郅闻言,缓缓抬起眼眸,看着他,“是二叔杀了他们吗?”
“郅儿!”他惊骇起来,这才感觉到不对。慌乱的眼神四下环顾,确定屋子里只有他们俩,重又镇定下来,“二叔没有见到他们,若是见了,必定会杀了他们,替你爹娘报仇!”
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向裴郅手中的东西。
那是……
裴郅一手拿着侯府的丹书鐵券,另一手则是赵家的家主令牌,“这两样东西是当年祖父来裴家时带来的,我听父亲说过,说是祖父与叔祖父约定过,日后从我们这边择一子孙接掌侯府,二叔应当也知此事。”
赵颇死死盯着这两样东西,不知是紧张,还是垂涎,竟然咽了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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