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
“都是你们!”
明玉整个人被推的一个踉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郑途:“你说什么?”
“当初,如果不是你们没把那魔杀干净,那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临江?如果你们不早一点的把人杀了,我爹又怎么受人蛊惑!”郑途仰头看着悬浮在头顶的心脏,目光近乎痴迷的望着眼前的神明:“我......我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好不容易可以让我爹回来,你们凭什么要跟来,凭什么还要来阻止我?”
明玉拧紧了眉头:“可是你父亲已经死了。”
郑途:“你胡说!”
郑途:“他没死,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听我说,它在蛊惑你,你不要听他的话。你的父亲不会回来了,它现在在要你的命。”明玉放软了声音,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来,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郑途却是转过身,泪流满面的冲着明玉倒头一拜:“我只是想要我父亲回来,我有什么错?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隔着眼前涌动的魔气,明玉对上了一双逐渐变得赤红的双目。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明玉站在原地,好像是看到了几年前在临江那场大火之中冲着他歇斯底里哀求的青年。
可那一天,他好像做错了事。
这南玉少昌氏是继雾陵姬府之后的四大世家之首,论实力论传承都是仙门内的佼佼者。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现在仙门的境况其实远不及一百年前的昌盛。
曾经的荣耀,繁荣不在,剩下像是回光返照,苟延残喘一般的颓靡。
明玉作为南玉的大弟子,这么多年肩上一直肩负着振兴师门的任务。他每年都会带着师门的人出去历练,去临江的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带人出去,但那天,所有的一切顺利的都像是事先早已经安排好的一样。
这临江隶属南玉少昌氏的管辖范围之内,那年当地百姓联名上报有魔在他们的村子里作恶。
按照流程,南玉少昌氏接到消息之后,会派人前去查看事情的真伪,以便防止有人虚假上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巧的是,前去调查的人在当天,好巧不巧正好看见百姓口中那个作恶多端的魔正在伤人,而伤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整件事情所谓的苦主—郑途。
调查的人回来上报,所言事情属实,明玉按照以往的惯例就带着人去了临江。
那天,在阵法之前,他听着老郑头的质问,心中的确有一瞬间的迟疑,可那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想要抓住的时候,身后的魔却已经发狂,他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只能将其杀死在阵中。
可直到现如今明玉才知道,所谓恶魔的引诱,引诱的其实不仅仅是郑途,其实还有他。他其实也是对方在当年设计的一环,为的就是让它精心培育的种子越陷越深。
一个月前,老郑头找来的时候,明玉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完,为了查明一切,这次前来苍狼域是他主动请缨的。
他想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
然而现在他却是发现......
当年所谓的苦主与受害者其实都是假的,眼前的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的无辜去扮演一个受尽了迫害之人而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无辜吗?
并不无辜。
“明玉哥!”
“你快想想办法,它好像正在从那颗心脏之中汲取力量!”
小叶子的声音让明玉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撑着手臂站起身,仰头朝着最上面去看。
这颗心脏是郑途献给对方的礼物,也是两个人之间维系的一个契约,那么只要毁掉这份契约,连接自然就会失效。
明玉当即二话不说的握着手中的鞭子就朝着两个人头顶悬浮的心脏挥去。
心脏的外围此时包裹着一层的魔气,明玉的鞭子犹如有着破军之力,鞭梢势如劈竹的穿透魔气,将那颗心脏从高处挥在了地上。
神像前被雾气笼罩的影子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凝实的影子突然散开了一些。
郑途大叫出声。
“不!”
“不不不,还差一点,不能这样!”
心脏摔在地上染了尘土,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石室的角落里。
郑途的身体此时已经过于虚弱,他撑着手臂刚要起身却是浑身发抖的摔在地上,他双目赤红的盯着地上的东西,心有不甘的朝着那颗心脏一点点爬了过去。
越来越近。
眼看着郑途的手就要将那东西重新抓握在手中,那颗心脏却是先一步被一双骨节修长的指尖给捡起。
郑途趴在地上抬起头,却是对上姬无妄的一张脸。
“想要?”
郑途点了点头。
姬无妄偏头看着掌心之中托举着的东西,微微一笑:“那你求我看看。”
明玉皱紧了眉头:“不能给他!”
郑途伸手揪着姬无妄的衣服下摆,泪流满面的哀求出声:“这是我爹唯一回来的机会了。我求你,求你把它还给我。你只要还给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你……”
姬无妄却是在郑途不断的哀求之中五指收紧,将心脏直接给捏碎了。
“哎,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这人就是这么的反骨。”
第47章 清醒沉沦
郑途这辈子总是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失去。
小时候失去母亲, 长大了失去父亲。
他身边没有什么伙伴,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他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可命运总是让他与之擦肩而过, 可那明明唾手可得。
当鲜血顺着这人白皙的指尖淌落砸在他的脸上,他才恍然惊觉他好像又一次失败了。他拼命遮掩, 保护住的东西就这么在他眼前, 毫无征兆的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你......”
“你把一切都毁了,我要杀了你!”
本是趴在地上的郑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撑着手臂起身就冲着姬无妄扑了过去。
姬无妄此时正有些嫌弃了看着手上沾黏的血。
他甩了甩手,正打算找病秧子要个帕子擦擦手上这黏黏糊糊的玩意儿, 余光之中他却是看见一个虚影如狼似虎一般的冲着他直扑了过来。
明玉大喊出声:“小心!”
姬无妄将伸出去的手又抽了回来, 移动步子让郑途扑了个空。
“恼羞成怒?”
“我思考思考,我好像刚刚也没有应承你什么。”
姬无妄的话让郑途面色涨红, 身体因生气剧烈的颤抖着, 像是一片在风中凋零的树叶一般颓败但却又带着一股子回光返照一般的生机。
有点不和谐。
这是郑途一直以来给姬无妄的一个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
共生。
姬无妄沉思了片刻, 还没来得及抓住他脑子里想法的一个尾巴, 却是瞧见郑途喘了一口气又冲着他扑了过来。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姬无妄旋身避开, 抱着手臂‘啧’了一声:“怎么?又被我说中了?我说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偏生的非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到别人的头上。难不成, 你是觉得这样以来,你就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是吗?”
郑途怒目圆睁。
“我没有!”
“刚刚明明就是你害死了我爹!”
姬无妄弯唇笑了一声:“你爹难道不是死在你手里的吗?”
郑途:“不是我。”
姬无妄这辈子见过嘴硬的, 就没见过嘴这么硬的。
在他看来。
这人大概就是欠教育。
姬无妄这次没有后退反而是逼上前一步, 盯着郑途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的再次开口:“你难道忘了吗?那天,你回去, 发现你爹不要你了。你害怕,你恐慌,你找他质问。可你就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拿着你手里的刀,杀了他。”
明明只是十分平静的一句话,明明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经既定的事实,郑途却还是听着姬无妄的话,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你胡说,我没有......”
“我胡说?”姬无妄轻笑了一声,将手中已经看不清本貌的东西递上前去,“那这是什么?”
郑途:“这是......”
郑途:“心。”
姬无妄:“那天,是你,剥了他的皮,亲手把他的心脏掏了出来,你都忘了吗......?”
石室内灯烛剧烈的晃动了两下,郑途低头看向自己举起的双手。
恍惚间......
他似是看见了那晚他父亲死不瞑目的倒在他的脚边,而他满手血腥的模样。
不。
这不是真的。
“这些都是污蔑!”
郑途双目赤红的仰头看着姬无妄,他滑跪在地上愤怒的斥责着,可面上却早已泪流满面,“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丢了,我只是想让他回来而已......我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