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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蒙尼兹身上穿着紧身的作战服,贴身的轻薄布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同时也让还未愈合的伤口和衣服布料彻底粘在了一起。
  莫瑞斯皱着眉:“脱了。”
  达蒙尼兹闻言只愣了一瞬就照做。
  达蒙尼兹的皮肤很白,此时却泛着不正常的粉红,尤其是腹部。
  他的小腹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腹部一直拉到了后背,此时他伤口边缘红肿,渗出的血被薄薄的一层透明膜状物质捂在了里面,明显是发炎了。
  莫瑞斯扬了扬下巴,语气冷淡:“滚过来,跪下。”
  然而达蒙尼兹才刚刚迈出脚,莫瑞斯就又开口了:“我让你跪下,听不懂吗?”
  达蒙尼兹呼吸一滞,可最后还是双膝跪地,拿手撑在前面、四肢并用地朝莫瑞斯爬了过来。
  他应该是虚弱极了,往常能生撕星兽的手却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抖。
  莫瑞斯只当看不见,等达蒙尼兹爬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悠悠然地抬起腿、往对方背上一放。
  “绷着点儿,”莫瑞斯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要是伤口裂开了把我的鞋弄脏了怎么办?”
  几秒后,一声虚弱的回应才在房间响起:“......是,雄主。”
  莫瑞斯施施然地坐在沙发上,他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抿着暗红色的酒液。
  这种酒价格不菲,为了符合雄虫的口味而特意做成了偏甜的口味,首都星的雄虫们对此赞不绝口。
  但莫瑞斯不喜欢,他从来都不喜欢喝酒。
  昂贵的酒液顺着他的食道往下落,所及之处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又烫又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达蒙尼兹伤口上覆着的那层膜终于失效,一大堆血水混着融化的药液砸在长绒毯上,将那原本蓬松柔软的绒毛晕湿了一大片。
  血腥味几乎是瞬间就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一旁待命的家务机器自动开启了警戒模式,然而在分析出那血是雌虫血后,冰冷的机器们又回到了待机状态。
  空气污浊,灯光昏暗,莫瑞斯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一口一口继续喝着酒。
  雄虫的住所很安静,从来都很安静。
  达蒙尼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冷汗混着血水不断往下滴,落到被血浸透的地毯上时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莫瑞斯在等。
  但直到达蒙尼兹醉晕过去,他都没有听到对方的服软求饶。
  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无论是遭遇了什么,这只顽固的雌虫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
  为什么?凭什么?
  这个梦境太过难受,莫瑞斯的意识开始挣扎着想要脱离出来。
  夜晚静谧,黑暗中,金发的雄虫猛地睁开眼睛,他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盖在自己的眼前。
  “又是这个梦......”
  但那不仅只是一个梦,也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达蒙尼兹是雌虫,还是只战斗本领极其高超的雌虫,要是在硬件装备匹配的情况下,达蒙尼兹甚至能单挑一头接近王级的星兽。
  在莫瑞斯三辈子的记忆里,达蒙尼兹其实很少受伤,而其中的一次,就是第一世时、对方匆匆赶来回来的那一次。
  而讽刺至极的是,他那时受伤的原因正是莫瑞斯。
  莫瑞斯那会儿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随着罚金逐渐增加,到了后面几年就开始有了入不敷出的趋势。
  达蒙尼兹为了供应上莫瑞斯的花销,基本全是挑着最高难度的雇佣任务去做。
  那次也是一样,达蒙尼兹去了整个brf779星系里最危险的“蔚蓝区域”,就是为了那笔丰厚的悬赏报酬。
  达蒙尼兹驾驶着一架军部淘汰的a级机甲,在束手束脚地情况下和任务目标打得不分上下,这种情况对于雌虫来说是最危险的,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能落败送命。
  就在紧要关头时,达蒙尼兹的光脑却响起了求救警报。
  最高级别的警报闪烁着红光,让整个驾驶舱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那是雄主受到生命威胁的警报。
  达蒙尼兹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于是在接下来的那一刹那间,他没能躲过对面猛兽的撞击,随后被几十头重达千吨的野兽反复踩踏、挑飞,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达蒙尼兹的半个身体。
  获救后,达蒙尼兹什么也顾不上,只拖着一身伤就往首都星赶,身上那些有愈合趋势的伤口也在一次次星际跳跃间被撕裂,到最后还发起了炎症,让伤口边缘的肉都腐坏了。
  等刚到了首都星时,达蒙尼兹已经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可他还是选择了立刻去找他的雄主。
  他不是去和恶作剧的雄虫对峙,而是想亲眼见证莫瑞斯安然无恙。
  在进屋前,达蒙尼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腐烂的肉给全都生生割了下来、又拿高效却副作用严重的药把伤口给勉强粘上。
  只因他怕自己身上的那股腐臭味让雄虫不快。
  莫瑞斯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这些事。
  那时,那些对雄虫充满恶意的生物已经不满于只折磨他的身体了。
  短短的一年里,关于达蒙尼兹的事情给了他一次又一次冲击,强烈的情绪被那些生物刻意放大了几十倍,莫瑞斯承受不了,只会机械性地又哭又笑,根本无法自控。
  莫瑞斯曾以为自己会死于这种折磨,可他没有,他活了下来。
  而现在,他又重生了。
  莫瑞斯翻了个身,从平躺在单人床上的姿势换成了蜷缩在床的一侧。
  他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像是溺水的人被捞出水面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那沾染了特别气味的空气。
  不久前,重伤昏迷的达蒙尼兹就睡在这儿,枕着这个枕头、盖着这条被子。
  雄虫和雌虫之间的关系怪异,雄虫天生就对雌虫抵触抗拒,而雌虫偏偏又无法自控地渴求着雄虫。
  为了吸引雄虫,雌虫会在特殊时期散发出一种气味,那气味就像是糅杂了烂熟的果实和芳香的花蜜,对任何雄虫来说都是种绝佳的引.诱剂。
  现在明明不是达蒙尼兹的特殊期,可莫瑞斯仿佛还是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浓郁的甜香。
  馥郁的甜香沁在这条被子里,这个枕头里,莫瑞斯裹着被子,就好像紧紧抱住了他的雌虫。
  他黏黏糊糊地嘟囔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5章
  莫瑞斯再一次近距离看见达蒙尼兹的脸时,心里难得地泛起了点不自在。
  不过好在达蒙尼兹自己也因为昨天的事很局促,所以一时半会儿两人竟然都默契地没去和对方搭话。
  可这沉默没法持续太久。
  “雄主,早餐做好了。”
  莫瑞斯闻言应了一声,他刻意没去看达蒙尼兹,于是等对方走开、他舀起一勺玉米浓汤吹凉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不是说吃早饭吗,达蒙尼兹跑去哪儿了?
  他回头去看厨房那边,因为那里有块金属隔断的缘故,莫瑞斯根本看不见达蒙尼兹在干什么,只听见有隐隐约约的餐具碰撞声。
  莫瑞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在拉开厨房门之后就又崩坏了。
  莫瑞斯的表情很难看,吓得达蒙尼兹赶紧放下手里的勺子,想也不想地就跪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动弹一下。
  莫瑞斯深呼吸了好几次,跨进厨房,走到达蒙尼兹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厨房和浴室是整个屋子里唯二没有铺地毯的地方,莫瑞斯这一坐就把跪着的雌虫吓了一跳。
  达蒙尼兹刚忐忑地小声喊了句“雄主”,莫瑞斯就打断了对方:“你刚刚在干什么?”
  达蒙尼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移到身前交握着,有些无措:“在、在吃早饭。”
  莫瑞斯瞥了一眼那装了一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金属盆,拉长了声音:“哦——?你吃这种脏兮兮的泥,是在故意显示我苛待你吗?”
  达蒙尼兹一下子就慌了:“不是的!那些不是泥,能吃的。”
  莫瑞斯当然知道那东西能吃,他甚至还知道那堆泥糊一样的食物是怎么兑出来的。
  这是“再生餐”,是种只有雌虫能食用的重组物质,价格低廉、原料简单,用一点点可食用物再配合一种压缩的化合材料就能做出一大堆。
  但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确实能提供饱腹感和充足的能量来源,但是食用了约十个小时后,其副作用就会显露出来,轻则腹部绞痛,重则胃部和肠道会破裂出血。
  雌虫再生能力极强,所以哪怕是内脏破裂了也能很快自愈。
  可这并不意味着不会疼。
  莫瑞斯看着一脸紧张的达蒙尼兹,时隔许久地感到了无力。
  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点:“我说不能吃就不能吃,明白吗?”